電話號碼是十一位數，前十位清晰可辨，最後一位卻模糊成了一團灰色。雲瑾深吸一口氣，對琪琪笑了笑：“琪琪，我們來玩個小遊戲好不好？我們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試，就像開盲盒一樣，肯定能撥通媽媽的電話。”
琪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手緊緊攥著雲瑾的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手機屏幕，滿是期待。
雲瑾從數字0開始試起。
“喂，您好，請問是琪琪的媽媽嗎？我在幸福路公交站台旁邊，看到了琪琪，她跟您走丟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一個不耐煩的男聲：“打錯了！”
“啪”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雲瑾不氣餒，繼續撥下一個數字。
“喂，您好，請問是琪琪媽媽嗎？”
“什麼琪琪？我不認識，你打錯了。”這次是個女聲，語氣帶著疑惑和疏離。
一個又一個數字試過去，電話那頭不是冷漠的“打錯了”，就是不耐煩的忙音。琪琪臉上的期待一點點褪去，小嘴微微抿著，眼神也變得有些黯淡。
“姐姐……會不會找不到媽媽了？”她小聲地問，聲音裡帶著哭腔。
雲瑾停下撥號的手指，蹲下身，平視著琪琪，認真地說：“不會的，琪琪，我們才試了幾個數字，還有很多機會呢。你要相信姐姐，我們一定能找到媽媽的。”
她摸了摸琪琪的頭，重新拿起手機，繼續撥號。
“喂，您好，請問是琪琪媽媽嗎？我在……“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背景音，然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你找誰啊？我耳朵不好，聽不清。”
雲瑾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對方卻還是沒聽清，含糊地說了句“打錯了”就掛了電話。
汗水已經浸濕了雲瑾的後背，身上的傷口因為反複彎腰、站立，疼得越來越厲害。她咬了咬牙，繼續試下一個數字。
“呼，現在是7。”雲瑾默念了一聲，按下了數字7，然後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握著手機，連呼吸都放輕了。
“喂，您好請問是琪琪媽媽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沒有立刻回答。雲瑾能聽到那邊傳來的輕微的呼吸聲，還有隱約的啜泣聲。
就在她以為又打錯了的時候，一個沙啞的女聲終於傳來，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我是。”
那一刻，雲瑾感覺所有的疲憊和疼痛都煙消雲散了，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喜悅。她激動地說：“是這樣的，我在幸福路公交站台旁邊看到了琪琪，她說她跟您走丟了，我帶著她在這兒等您呢！”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女聲才再次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我馬上來。”
“您放心，我會的！”雲瑾連忙答應。
掛了電話，她轉身看向琪琪，臉上洋溢著笑容：“琪琪，我們找到媽媽了！媽媽馬上就來接你了！”
琪琪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被點亮的星星，臉上的黯淡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期待和喜悅。“真的嗎？媽媽真的要來接我了？”
“當然是真的！”雲瑾笑著點頭，牽著琪琪走到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我們就在這裡等媽媽，好不好？”
琪琪用力點頭，緊緊地挨著雲瑾坐下，小手還是緊緊地攥著她的衣角，仿佛生怕一鬆手，媽媽就又不見了。
等待的時間裡，琪琪變得格外活潑，嘰嘰喳喳地跟雲瑾分享著自己的事情。
“姐姐，我今年三歲半了，我會唱小星星哦！”她說著，就自顧自地唱了起來，雖然跑調跑得厲害，卻格外可愛。
“姐姐，我媽媽做的紅燒肉超好吃，比幼兒園的阿姨做的還好吃！”
“姐姐，我還有一隻小熊玩偶，是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它的眼睛是黑色的，鼻子是棕色的，可可愛了！”
琪琪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小奶貓一樣，講起自己的事情時，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童真。雲瑾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連日來的壓抑和陰霾，似乎都被這個可愛的小女孩驅散了不少。
她認真地聽著琪琪說話，時不時回應幾句，看著琪琪臉上純真的笑容，心裡也變得暖暖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雲瑾抬起頭，看到一個女人正朝著她們這邊快步走來。
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頭發有些淩亂，眼睛紅腫不堪，布滿了血絲，臉上帶著明顯的憔悴和疲憊，像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琪琪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猛地從長椅上跳了下來，朝著女人跑去：“媽媽！”
雲瑾也跟著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笑容，準備跟琪琪的媽媽打招呼。
那個女人卻快步走到雲瑾麵前，目光冰冷地盯著她，語氣裡充滿了警惕和不信任：“你是來要錢的吧？”
雲瑾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火氣。她好心幫琪琪找媽媽，怎麼就成了來要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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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琪媽媽，您怎麼能這麼說？”雲瑾皺起眉頭，有些生氣地想反駁，“我隻是碰巧遇到琪琪，她跟您走丟了，我……”
“彆裝了。”女人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冰冷，眼神裡帶著濃濃的悲傷和絕望，“琪琪已經死了……”
“什麼？”雲瑾如遭雷擊，瞬間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琪琪已經死了？那她身邊的這個小女孩是誰？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琪琪。
琪琪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了，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變得蒼白如紙。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媽媽，大眼睛裡充滿了困惑和受傷。
“媽媽……”她小聲地喊了一句，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委屈。
可女人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看著雲瑾，聲音沙啞地繼續說：“你到底想乾什麼？是想拿一個長得像琪琪的孩子來騙我嗎？還是想借著琪琪的名義來敲詐我？我告訴你，我沒有錢，我什麼都沒有了！”
“不是的，您誤會了！”雲瑾連忙解釋，“她真的是琪琪，她剛才還跟我說了很多關於您和她的事情，她說您做的紅燒肉很好吃，她還有一隻小熊玩偶……”
“夠了！”女人猛地打斷她，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不要再提這些了！琪琪已經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三年前？
雲瑾的腦子嗡嗡作響，一片混亂。她看著身邊的琪琪，隻見琪琪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透明，像水汽一樣，漸漸模糊。
“媽媽……你為什麼不認我？”琪琪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越來越透明，幾乎快要看不見了。
女人眼淚掉得更凶了，她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著，聲音哽咽：“那天我帶琪琪出來玩，路過了賣氣球的，她吵著要氣球，我就去付款，讓她站在原地等我。就那麼一轉眼的功夫，我付完錢回頭，她就不見了。我找了她很久，很久，報警了，也貼了尋人啟事，可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無儘的悔恨和痛苦：“直到半年後，警察告訴我，在城郊的河邊發現了一具小女孩的屍體，經過dna比對，確認是琪琪。他們說，琪琪是被人拐走的，中途試圖反抗，被凶手殺害了……”
說到這裡，女人已經泣不成聲，幾乎要癱倒在地。
雲瑾站在原地，渾身冰冷，比剛才握住琪琪的手時還要冷。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琪琪的手會那麼冰，為什麼她會在這個地方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