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傳送餘燼在指尖最後一縷湮滅時,哈迪爾複製體已站在了世界的邊緣。
不是地理意義上的邊緣,而是規則的懸崖。
這裡距離“奧法斯之臍”的混沌核心僅有三公裡——對於凡人而言,這已是踏入必死的禁區;對於他這樣的存在,則是恰到好處的“觀察窗”。
腳下並非大地。
是一片由純粹能量凝結而成的、半透明的暗金色結晶平台,懸浮在翻滾的能量湍流之上。
平台表麵烙印著層層疊疊的戒律符文,它們自主呼吸般明滅,將外部狂暴的規則亂流過濾、解析、歸檔。
身前,是地獄的畫卷。
“奧法斯之臍”——那個懸浮在地中海上空、直徑超過十五公裡的巨大能量漩渦——此刻正如一顆瀕臨超新星爆發的恒星,向四麵八方噴吐著毀滅的禮花。
七種顏色的規則洪流在其中瘋狂絞殺:
熾白的聖焰十字軍團,以烏列爾意誌投影為核心,化作一柄橫亙天際的火焰巨劍,每一次斬落都試圖淨化一切“非聖”的存在;
翠綠的自然之語信眾,將整片海域的生機抽取、凝聚成覆蓋數百平方公裡的巨型藤蔓網絡,那些藤蔓上開出的不是花朵,而是規則的符文,試圖將戰場拖入永恒的“生長衰亡”循環;
灰暗的永眠教團,如同在畫布上暈開的墨跡,以絕對的“死寂”對抗一切“活性”,所過之處連能量粒子都停止振動;
幽藍的萬機之靈艦隊,如同精密而冷酷的蜂群,以數學般完美的陣型發射著能瓦解物質結構的數據流炮彈;
晦澀的秘典聖所,他們的攻擊沒有形態,卻能在對手的規則體係內部直接植入“悖論”,讓聖焰無故熄滅,讓藤蔓自我吞噬;
還有那道清冷中正的太極道韻......那是崈禦的力量。
它並不直接參與絞殺,而是在戰場邊緣遊走、調和、平衡,試圖延緩這場注定毀滅的碰撞徹底失控的那一刻。
而在漩渦的最中心——
暗金與墨黑交織。
那是哈迪爾本體。
玄袍在規則風暴中獵獵作響,重瞳中倒映著整個戰場的億萬數據流。
他並未像其他競爭者那樣肆意揮霍力量,而是以近乎機械的效率,解析、拆解、重構著每一道襲來的攻擊,將敵人的力量化為己用,再以更精妙的方式反擊。
以一敵六,不落下風。
“同步率97.3。本體戰術選擇符合最優解預測模型偏差不超過2.1。”
哈迪爾複製體靜靜注視著,重瞳中的數據流與本體的感知實時對接、校準。
他的任務不是參戰,而是“觀測”與“備份”。
確保即使本體在極端情況下隕落,“計劃”仍能繼續。
確保所有變量——包括那個剛剛展現出驚人特質的徐舜哲——都在可控範圍內。
理性。效率。秩序。
這是貫穿他存在始終的核心邏輯。
但此刻,在這規則狂潮的衝擊下,在這距離終極目標僅一步之遙的臨界點上。
一絲極其微弱、本不該存在的“雜訊”,如同古老唱片上的刮痕,悄然劃過他絕對理性的意識底層。
那是......一幅畫麵。
布佩達斯的石板小巷,雨後積水映著昏黃的瓦斯燈光。
一個瘦削少年抱著奄奄一息的妹妹,瘋狂敲打著教會緊閉的後門。
門內傳來敷衍的“明日再來”,以及神父與貴族推杯換盞的笑語。
少年名叫哈迪爾。
那時他還不是戒律之神,不是規則的暴君。他隻是一個相信努力與虔誠能換來神眷的......凡人。
暗金結晶平台微微震動。
一道逸散的聖焰餘波掠過平台邊緣,被符文屏障無聲吞噬、解析。
哈迪爾複製體的重瞳中,數據流平穩運行,將攻擊的構成、能量層級、規則特性等三百七十一個參數完整記錄。
但那個畫麵沒有消失。
妹妹的手在他掌心逐漸冰涼。
他跪在雨中,看著那扇始終沒有打開的門,第一次對自己信奉的一切產生了質疑。
如果神明真的慈悲,為何聽不見最卑微的哭泣?
如果秩序真的公正,為何庇護的是門內的盛宴而非門外的生死?
“情感記憶殘像。優先級:極低。標記為‘冗餘數據’,準備壓縮歸檔。”
冰冷的自檢協議啟動,試圖將那幅畫麵拖入意識底層的歸檔區。
但畫麵頑固地停留著。
甚至......變得更加清晰。
他看見自己埋葬妹妹後,擦乾眼淚,更加虔誠地研讀經文、苦修戒律。
他相信,一定是自己不夠虔誠,才未能打動神明。
他要變得更強,掌握更多的“規則”,去保護那些像他妹妹一樣無力的人。
多麼......天真。
暗金平台下方,一道自然之語的藤蔓巨蟒與永眠教團的死寂領域碰撞,爆發出翠綠與灰暗交織的規則湮滅衝擊波。
衝擊掃過平台,符文屏障劇烈閃爍,消耗了0.3的儲備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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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爾複製體調動平台儲備,瞬間補充了消耗。
同時,他“看”到了這次碰撞中暴露的、關於生命與死亡規則相互乾涉的十七處全新數據節點。寶貴的研究材料。
但他的意識深處,另一個“他”正在經曆不同的“碰撞”。
那是多年後,已成為地區主教、以鐵腕與智慧聞名教會的哈迪爾,第一次接觸到關於“奧法斯之臍”的絕密檔案。
不是神話,不是傳說。
是冰冷的觀測數據、殘酷的實驗記錄、以及一個足以讓任何信徒世界觀崩塌的結論:
所謂的“神跡”,所謂的“恩典”,所謂的“信仰反饋”......其源頭,並非某個至高的、慈悲的、人格化的神明。
而是眼前這個——這個混沌的、非理性的、如同宇宙盲腸般不斷噴吐著混亂規則本源的“能量奇點”。
“奧法斯之臍”,是這個世界的“傷口”,也是“源泉”。
教會千百年來所宣揚的一切,所構建的整個信仰與權力體係,都建立在對其力量的竊取、扭曲與謊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