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宮內,檀香嫋嫋,氣氛卻凝如寒冰。
太後端坐於鳳座之上,麵罩寒霜。
狄仁傑手持那枚玄鐵金牌,立於殿中,他的身側是神情戒備的李元芳。
所有宮女太監皆被屏退,殿內隻剩下四人,以及太後身邊那位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的老太監,福公公。
狄仁傑的視線,越過太後,落在了福公公身上。
“福公公這手泡茶的功夫,當真精妙。”狄仁傑平靜開口,打破了死寂。
福公公眼皮都未曾抬起,隻是躬著身子。
“咱家侍奉太後娘娘一生,隻會這點微末手藝,讓狄大人見笑了。”
“這水,用的也講究。”狄仁傑繼續,“非井水,非泉水,而是每日清晨從芭蕉葉上收集的無根之水,對麼?”
福公公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滯。
太後將茶杯重重頓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
太後鳳目一凜,將茶杯緩緩放下,聲音帶著一絲威嚴與冷意:“狄愛卿,你既持皇兒的金牌而來,想必事關重大。哀家知道你不會無的放矢,說吧,你查到了什麼?哀家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哀家的永福宮裡興風作浪!”
福公公連忙跪下,聲音惶恐。
“太後娘娘息怒,都是老奴的錯,驚擾了娘娘鳳駕。”
狄仁傑對太後的怒火置若罔聞,他向前一步,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我並未懷疑福公公,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第二個事實是,那位認罪的工部侍郎,其家人在城外有一處田產,而福公公您一位出宮養老的‘對食’,恰好就是他的鄰居。”
福公公叩首於地,身體微微發抖。
“狄大人明鑒,此事……此事老奴毫不知情啊!”
“第三個事實。”狄仁傑不理會他的辯解,“安樂侯府搜出的那本計劃書,所用墨跡中,經仵作和方士檢驗,含有一種極其罕見的植物花粉。這種花,整個皇宮,隻在永福宮的禦花園裡有。”
太後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看著跪在地上的福公公,眼中充滿了驚疑。
“福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後一個事實。”狄仁傑的聲音陡然轉冷,“殺死天牢那名獄卒的手法,乾淨利落,一擊斃命。那不是江湖武功,而是前朝宮廷秘傳的一種酷刑,名為‘鎖喉功’,專門用來處決犯錯的內侍。”
隨著狄仁傑的話音落下,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都被抽乾了。
一件件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此刻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聯起來,最終指向了那個跪在地上,卑微得像一粒塵埃的老太監。
福公公停止了顫抖。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抬起頭,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謙卑和惶恐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陰鷙。
他慢慢直起了那佝僂多年的腰背。
一股與他蒼老外表完全不符的恐怖氣息,如潮水般從他體內爆發出來,瞬間充斥了整個永福宮!
“狄仁傑……咱家,真是小看你了。”
他的聲音不再蒼老,變得尖銳而陌生,像兩片金屬在摩擦。
太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指著他,嘴唇哆嗦。
“你……你不是福安!你是誰!”
“沒錯,都是咱家做的!”福公公怪笑起來,那笑聲刺耳至極,“什麼安樂侯,什麼鬼王殿,不過是咱家隨手扶持起來,用來吸引你們這些蠢貨視線的棋子罷了!”
他臉上的肌肉開始扭曲,蠕動。
“龍脈?嗬嗬……它早就該換一個主人了!”
在太後驚恐的尖叫聲中,福公公抬手,在臉上一抹,竟硬生生撕下了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