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茲盯著那張白紙黑字的文書,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又在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胸膛劇烈起伏,仿佛一頭被激怒的公牛,鼻孔裡噴出的熱氣幾乎能將眼前的空氣點燃。
“一千八百二十兩?你們……你們這是搶劫!”雷諾茲的咆哮在狹窄的牢房通道裡回蕩,震得鐵欄杆嗡嗡作響。
曹正淳聞言,非但不怒,反而用絲帕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尖細的嗓音在雷諾茲聽來比刀子刮骨還要難受:“哎喲,雷諾茲大人,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華朝乃禮儀之邦,講究的是一個‘法’字。白紙黑字,官印俱全,怎麼能叫搶呢?這叫……依法辦事。”
他故意將“依法辦事”四個字拖得長長的,每一個音節都像一根針,紮在雷諾茲那高傲的自尊心上。
“你!”雷諾茲一拳砸在牢門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可除了震得自己手骨生疼,對麵的曹正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咱家勸你省點力氣。”曹正淳收起笑容,那張白淨的臉龐在昏暗的火光下顯得有些陰森,“這天牢的玄鐵柵欄,就算是高手也彆想輕易撼動。你有力氣在這裡發瘋,不如想想怎麼湊錢吧。對了,咱家提醒一句,天牢的夥食可不比‘醉仙樓’,窩窩頭管夠,就是有些硌牙。”
身後的一名星輝壯漢忍不住罵道:“我們是星輝帝國的使臣!你們敢如此羞辱我們,就不怕引起兩國交戰嗎?”
曹正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緩緩轉身,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那名壯漢:“交戰?就憑你們?還是說,就憑你們那位連刀都拔不出來的副使大人?”
這話一出,雷諾茲的臉徹底黑了。
“噗嗤。”不知是誰先沒忍住,簇擁著曹正淳的幾名錦衣衛校尉發出了壓抑的笑聲。
這笑聲,比任何酷刑都讓雷諾茲感到屈辱。他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但他終究不是純粹的蠢貨,他知道,眼下的形勢,他們是砧板上的魚肉。
良久,雷諾茲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要見我們使團的正使,巴克爾大人。”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曹正淳滿意地點點頭,捏著蘭花指,對身旁的錦衣衛吩咐道,“去,派個人,到他們下榻的客棧,把這賬單……哦不,是‘罰金通知’,給巴克爾大人送去。記得,客氣點,彆嚇著了人家。”
……
一間雅致的上房內。
一名身材並不如何高大,甚至有些精瘦的男子正臨窗而坐,手中端著一杯華朝的清茶。他麵容普通,唯有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便是星輝帝國使團正使,巴克爾。
與雷諾茲的粗獷豪放不同,巴克爾身上透著一股沉靜與內斂,像是一柄藏於鞘中的利劍,不露鋒芒,卻更顯危險。
一名錦衣衛小旗恭敬地將曹正淳的意思轉達完畢,並將那份賬單呈上。
巴克爾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既沒有雷諾茲那樣的暴怒,也沒有絲毫的驚訝。他隻是平靜地接過那份文書,仔細看了一遍,目光在“一千八百二十兩”這個數字上停留了片刻。
“八百二十兩的賠償,一千兩的罰金……”他低聲念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有意思。”
那名錦衣衛小旗見他這副反應,心裡也有些打鼓。這位正使,似乎比那個熊腰虎背的副使難對付得多。
“錢,我們付。”巴克爾將文書輕輕放在桌上,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扔給錦衣衛,“這裡是兩百兩黃金,應該足夠了。勞煩閣下,將我的人帶回來。”
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錦衣衛小旗掂了掂錢袋,心中暗自佩服。這位巴克爾大人,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狠人。他清楚地知道,跟華朝的官府掰扯律法是毫無意義的,破財免災,保住使團的體麵和行動自由才是首要。
半個時辰後,雷諾茲一行五人,灰頭土臉地回到了驛館。
“大人!這幫華朝人欺人太甚!他們……”雷諾茲一見到巴克爾,便忍不住要發作。
“閉嘴。”巴克爾頭也沒回,隻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雷諾茲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在巴克爾麵前,他這頭猛虎也得乖乖變成貓。
“輸了,就要認。”巴克爾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掃過雷諾茲等人,“技不如人,被人拿捏,是你們自己蠢。在這裡抱怨,隻會顯得你更加無能。”
雷諾茲羞愧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