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毅平淡的聲音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瞬間激起千層浪。
整個客棧大堂,所有人的動作都凝固了。
無論是跪地哭泣的店主夫婦,還是準備退走的茶客,亦或是那幾個準備上前抓人的凶惡家丁,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恐懼的、麻木的、幸災樂禍的,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那個角落裡,一直安安靜靜吃飯的年輕人。
陳公子臉上的淫笑僵住了,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緩緩轉過頭,那雙渾濁的三角眼眯成一條危險的縫,細細打量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出頭鳥。
“哪來的野狗,也敢管本公子的閒事?”他的聲音陰冷,帶著一種慣於掌控他人生死的傲慢。
蘇毅沒有理會他的辱罵。
他甚至沒有抬起頭看對方一眼,隻是自顧自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將杯口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與蒸騰的熱氣。
那份從容不迫,那份閒庭信步,與周圍的恐慌、絕望、憤怒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這股無形的鎮定氣場,仿佛一道看不見的牆,連陳公子那囂張的氣焰都為之一滯。
被無視了。
在這黑木鎮,竟然有人敢無視他陳大公子!
“你找死!”
被徹底激怒的陳公子,麵皮抽搐,再也維持不住那份虛偽的姿態。他猛地一揮手,手臂因憤怒而繃緊。
他身後兩個最為強壯的家丁立刻會意,臉上掛著獰笑,捏著指骨發出“咯咯”的脆響,一左一右地朝蘇毅包抄過來。
他們準備先打斷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手腳,再拖出去喂狗。
王順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他看得分明,那兩個家丁太陽穴高高鼓起,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這絕對是練過外家硬功的練家子,手上沾過血的狠角色,遠非他們這種凡人能敵。
完了。
蘇先生太衝動了!
客棧裡的其他茶客見狀,更是像躲避瘟疫一樣,連滾帶爬地退到了最遠的角落,生怕等會兒血濺到自己身上。
店主夫婦眼中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在看到那兩個如狼似虎的家丁時,瞬間被一盆絕望的冰水當頭澆滅。
希望越大,失望越深。
他們的身體軟了下去,隻剩下麻木的悲戚。
就在其中一個家丁的手即將抓到蘇毅肩膀的瞬間。
“動我之前,想清楚後果。”
蘇毅終於放下了茶杯,杯底與桌麵接觸,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抬起頭,目光首次直視陳公子,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裡,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
“我能悄無聲息地廢掉雲騎尉,就能悄無聲息地,讓你陳家從黑木鎮消失。”
話音不高,卻字字如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轟然炸響。
“雲騎尉”!
這三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陳公子那張狂的瞳孔驟然收縮!
雲州府的雲騎尉在黑木鎮外遇襲,身受重傷,此事早已鬨得沸沸揚揚,是鎮上所有人都知道的大事。
但具體細節,除了少數幾個人,無人知曉。
所有人都在猜測是哪方過江猛龍如此膽大包天,敢動雲州府的人。
而現在,這個答案,似乎被眼前這個年輕人以一種最輕描淡寫的方式揭開了。
蘇毅此言,半真半假。
他確實廢掉了雲騎尉,但過程凶險萬分,絕非“悄無聲息”。可此刻,配合他那深不可測的氣度,這番話瞬間營造出一種神秘莫測、背景通天的高人形象。
信息差,在這一刻,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陳公子生性多疑,更欺軟怕硬。
他平日裡橫行霸道,靠的是他爹凝氣境的修為和陳家在鎮上的勢力。可若是真對上一個連雲州府都不放在眼裡的過江龍,他那點家底,恐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他被蘇毅的氣勢和話語徹底唬住了。
那兩個已經伸出手臂的家丁,也僵在了原地,進退兩難地看著他們的主子。
陳公子喉結滾動了一下,竟真的有些遲疑,他抬起的手微微一擺,示意家丁暫緩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