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雲州府大軍出征,一千五百名披堅執銳的士卒,彙成一條鋼鐵洪流,向著黑木鎮的方向滾滾而去。
隊伍中央,兵馬司主事張承騎在一匹高大的黑鱗馬上,馬鞍上掛著一柄華麗的佩劍。他並未穿戴沉重的盔甲,僅著一身錦袍,神情悠閒,仿佛不是去征伐,而是去郊外遊獵。
他侄兒被廢的恥辱,早已被即將到來的複仇快感所取代。
一個小小鄉鎮的泥腿子,也敢折辱他張家的人,挑戰雲州府的威嚴?
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甚至已經在腦中構思了上百種炮製那個叫蘇毅的小子的方法,每一種都足以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張大人,前方就是黑風峽了。”一名副將催馬上前,臉上帶著幾分謹慎,“此地地勢險要,是否派人先行仔細探查一番,以防有詐?”
張承瞥了他一眼,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有詐?一群連刀都握不穩的農夫,懂什麼叫詐?”他伸手一指前方狹長的穀口,“他們最大的膽子,就是龜縮在那個破鎮子裡,指望著幾尺高的土牆能擋住我的大軍。”
話音剛落,派出去的斥候飛馬回報。
“報!稟告大人!前方峽穀內並無埋伏跡象,兩翼山壁也未發現敵蹤!”
另一名斥候也緊跟著附和:“黑木鎮城門緊閉,牆頭上能看到些許人影晃動,看樣子是準備死守!”
“哈哈哈哈!”張承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輕蔑,“死守?一群烏合之眾,還學人守城?真是可笑至極!”
他根本不相信那群叛匪有膽量離開鎮子設伏。
在他看來,蘇毅唯一的選擇,就是憑借低矮的城牆做困獸之鬥,然後被他用絕對的實力碾成齏粉。
“傳我命令!”張承馬鞭一揮,直指峽穀深處,“全軍全速通過黑風峽!不必停頓!務必在天黑之前,兵臨城下!”
“大人,這……”那名謹慎的副將還想再勸。
張承臉色一沉:“怎麼,我的命令,你聽不懂?”
副將心中一凜,不敢再多言,隻能抱拳領命。
號令傳下,一千五百人的大軍如同一條貪婪的長蛇,毫不遲疑地鑽進了那幽深狹窄的黑風峽。
峽穀兩側,是高達數十丈的陡峭懸崖,壁立千仞,僅有中間一條崎嶇的道路可供通行。大軍的陣型被無限拉長,行進速度也變得緩慢起來。
……
峽穀之巔,冰冷的岩石之後。
蘇毅俯瞰著下方緩緩蠕動的軍隊,三百名黑木鎮的民兵就潛伏在他身後。
他們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或是簡陋的長槍,或是家裡的柴刀,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緊張。
這是他們第一次麵對真正的官軍,那股從下方彌漫上來的鐵血煞氣,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負責操控一架投石用的木杠,他的雙手抖得厲害,牙齒都在打顫。
蘇毅走到他身邊,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幫他調整了一下握著杠杆的姿勢,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身體一僵,抬起頭,看到蘇毅平靜的麵容,那股源自內心的恐懼,竟奇跡般地消退了些許。
“先生,他們……他們快要到預定位置了。”王順趴在蘇毅身旁,手心全是汗,聲音都有些發飄。
蘇毅沒有回應他。
他的腦海中,那本【低級練兵手冊】的知識正在飛速運轉。
驕兵必敗,隘口伏擊。
這是兵法中最淺顯,也最有效的戰術。
張承的傲慢,就是他最大的破綻。
蘇毅的視線越過密密麻麻的士卒,最終鎖定在了那麵“張”字帥旗之下。
擒賊先擒王。
當軍隊行進至峽穀最狹窄的中央地帶時,蘇毅緩緩抬起了手。
一隻早已蓄勢待發的獵鷹,從他身旁的馴養人手中衝天而起。
“唳——!”
一聲尖銳高亢的鷹唳,劃破了峽穀的寂靜,如同死神吹響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