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一案,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麵,激起的漣漪在朝堂之上久久未平。
三司會審的雷霆手段之下,這位曾經在東宮炙手可熱的太子府少詹事,所有偽裝都被無情撕裂,露出了其內裡貪婪而醜陋的真實麵目。
更讓朝野震動的是,順著李默這條藤蔓摸索,竟又牽扯出了數名與東宮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官員。
這些人雖然罪責不及李默那般深重,不至於立刻人頭落地,但也足以讓太子朱承澤焦頭爛額,疲於奔命。
東宮往日裡積累的威望與聲勢,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一時間,東宮內外風聲鶴唳,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相較於太子府邸的愁雲慘淡,其他幾位皇子的府邸則顯得平靜許多。
隻是,這表麵上的平靜之下,各自心底的盤算與謀劃,卻如同深海中的暗流,洶湧澎湃,從未停歇。
朱平安依舊維持著往日的作息,按部就班地處理著自己分內可以接觸到的事務,波瀾不驚。
朱平安去向母妃請安時,讓他察覺到宮內的氣氛似乎比往日裡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凝重。
雲氏正端坐在窗邊的軟榻之上。
她手中捧著一卷書冊,然而美眸卻並未聚焦在書頁的文字上,顯然是心有所思,神遊天外。
見到朱平安緩步走入,她略顯失神的目光重新凝聚,臉上旋即綻放出一抹溫和如春風的笑意。
那份縈繞在她眉宇間的淡淡憂慮,也因此消散了些許。
“平安來了。”她的聲音輕柔,帶著母親特有的暖意。
“兒臣給母妃請安。”朱平安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皇子禮。
雲氏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拘束多禮。
隨即,她轉向侍立在旁的宮女和太監們,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吩咐道:
“你們都先退下吧。”
“本宮與六皇子有些體己話要說。”
“是,娘娘。”
宮人們悄無聲息地躬身應諾,魚貫而出。
很快,偌大而華美的寢殿之內,便隻剩下了朱平安與雲氏母子二人。
殿內光線透過明亮的窗格,顯得柔和而寧靜。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蘭花幽香,一如雲氏平日裡給人的感覺——溫婉、嫻靜,與世無爭。
然而,當最後一名宮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門之外,殿門被輕輕合攏的瞬間,雲氏臉上的溫和笑意漸漸收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朱平安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深沉的凝重。
她抬起眼,看向朱平安。
那雙平日裡總是含著慈愛與溫柔的鳳眸,此刻卻變得異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看透世情。
“平安。”
她輕輕開口,聲音依舊柔和,卻帶著一種莫名的穿透力,直抵人心。
“李默之事,與你……可有乾係?”
朱平安聞言,心中猛地一跳。
他知道,自己的母妃雖然久居深宮,表麵上從不乾預朝政,但她絕非尋常後宅婦人那般愚鈍無知。
京城鬨出這般天大的動靜,太子黨羽接連受挫,她不可能毫無察覺,更不可能不往深處去想。
他略作沉吟,權衡利弊之後,決定坦誠相告。
在母妃麵前,他不想,也無需過多隱瞞。
“回母妃。”
他抬起頭,迎上母妃探尋的目光,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此事,兒臣確實在背後……稍稍推波助瀾了一把。”
雲氏靜靜地聽著兒子的回答,絕美的臉龐上並未流露出半分責怪之意。
反而,在她那雙清澈美麗的鳳眸深處,竟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近乎讚許的光芒。
她輕輕頷首,仿佛這個答案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又或者,她對兒子的能力有了新的認知。
“做得好。”
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從母妃口中說出,卻讓朱平安感到了一絲意外的暖流。
緊接著,雲氏話鋒陡然一轉,神色也隨之變得愈發鄭重肅然。
“今日之事,太子確實吃了大虧,顏麵掃地。”
“但是平安,你萬萬不可因此而小覷了你的任何一個對手。”
“尤其是……你的四哥,朱承嶽。”
當“朱承嶽”這三個字從雲氏口中吐出時,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明顯的警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