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的目光越過狂熱的人群,落在沈萬三那張因激動和急切而微微漲紅的臉上。
“瘋了?”他淡淡地問道,聲音不大,卻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清晰地傳入沈萬三耳中,“這才隻是開始。”
神物現世的消息,比最快的驛馬還要迅猛,像一場無法阻擋的瘟疫,瞬間席卷了景昌縣城的每一個角落。
前一刻還被當成傳家寶,捂在手裡等著一天一個價往上蹦的糧食,頃刻間成了最燙手的山芋。
城東的米市,徹底瘋了。
“賣糧!賣糧啊!一石隻要五百文!求求你們買了吧!”一個平日裡趾高氣揚的糧商,此刻正涕淚橫流地拽著路人的袖子,聲音嘶啞。
路人鄙夷地甩開他:“五百文?你做夢呢!王府的糧倉馬上就開,平價糧,誰買你這高價貨!”
“四百文!三百文也行!”糧商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然而,無人理會。糧價,這個前幾日還高懸在天上,俯瞰眾生苦難的怪物,此刻正以一種雪崩般的速度,從雲端直墜地獄。一石一兩銀子,到半兩,再到三百文,一百文……最後,甚至有人絕望地嘶吼,隻要有人肯幫忙把倉庫裡的糧食運走,分文不取!
曾經高價吃進糧食,夢想著一夜暴富的投機者們,此刻全都堵在自家米行的門口,看著一袋袋曾經的金疙瘩,如今變成了催命符。不少中小商戶,畢生積蓄都投了進去,此刻眼見血本無歸,直接兩眼一翻,昏死在門口,引發一片更大的混亂。哀嚎聲、哭喊聲、咒罵聲,與廣場上的歡呼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荒誕而又真實的浮世繪。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王府的糧倉緩緩打開。告示牌上用黑墨寫著的大字,像一柄重錘,徹底擊碎了所有投機者最後的心理防線——“瑞王府平價糧,每人每日限購五斤,價格不變。”
價格不變!這四個字,對百姓是定心丸,對糧商卻是催命符。
緊接著,蕭何再次登台,聲音洪亮地宣布了另一個消息:“明日起,凡持有王府‘糧食債券’的百姓,可憑票前往玲瓏閣各大商鋪,兌付第一批到期的糧食或等價現銀!”
“轟!”
人群再次沸騰!那些頂住壓力,信任瑞王,將最後一點家當換成一紙債券的百姓,此刻爆發出最純粹的狂喜。他們高高舉起手中的債券,那薄薄的紙片,此刻比金子還要耀眼。
而那些前幾日因為恐慌,將債券低價拋售給錢莊的人,則一個個麵如死灰,捶胸頓足,腸子都悔青了。有人甚至當場給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那悔恨的眼神,比虧了錢的糧商還要痛苦。
混亂的市場,是禿鷲的盛宴。
沈萬三早已領命而去,他像一個最冷靜的獵手,悄無聲息地穿梭在這片哀嚎與狂喜交織的狩獵場。玲瓏閣龐大的資金,如同一條潛伏在水下的巨鱷,張開了血盆大口。
“德豐糧行的鋪子,他要賣?出市價三成,不賣就等著爛在手裡。”
“李家在城郊的那三百畝地,不是他這次囤糧的本錢嗎?告訴他,我用他買糧的價錢,買他的地。”
“還有那些破產的小商戶,但凡鋪麵位置尚可的,全部給我以‘地板價’吃進!”
沈萬三的指令一條條發出,冷靜而殘酷。在這場由朱平安親手導演的金融絞殺中,他就是最鋒利的那把屠刀。那些投機者流出的血,迅速被他吸乾,化為一張張嶄新的地契和店鋪的歸屬文書,悄無聲息地彙入瑞王府的府庫。
景昌縣城,最大的糧行——“德豐糧行”的後院。
掌櫃錢德發呆呆地坐在太師椅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倉庫裡堆積如山的糧食。這些糧食,每一粒都曾閃爍著金錢的光芒,如今卻散發著腐朽和絕望的氣息。他投入了自己全部的身家,還動用了二皇子殿下從江南調來的巨額資金,本以為能將景雲一口吞下,卻沒想到,對方隻用了兩個“土疙瘩”,就讓他輸得傾家蕩產。
敗了,徹底敗了。
一絲陰狠從他眼中閃過,他不能死在這裡。他立刻起身,將密室裡最後一點金銀細軟打包,準備趁著夜色從北門潛逃。
然而,當他鬼鬼祟祟地摸到北城門時,心卻沉到了穀底。城門並未關閉,但城門內外,一隊隊身著嶄新盔甲、手持火銃的士兵正在巡邏。他們軍容嚴整,眼神銳利如鷹,正是戚繼光麾下的新軍。
城門,許進,不許出。
錢德發的心徹底涼了,他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籠中之鳥。
夜色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幾道黑色的影子,如同暗夜裡的鬼魅,悄無聲息地翻入了德豐糧行的後院。他們行動間悄無聲息,配合默契,正是陸柄和他麾下的錦衣衛。
為首的陸柄,麵無表情地一腳踹開錢德發的房門。
“你……你們是什麼人!”錢德發驚恐地從床上彈起,色厲內荏地吼道。
陸柄沒有回答,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張蓋著瑞王府大印的拘捕令,在錢德發眼前一晃。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響起:“奉王爺之令,德豐糧行涉嫌‘擾亂市價,危害民生’,查封所有產業,緝拿主犯錢德發歸案!”
狄仁傑親手簽發的拘捕令,字字誅心。
錦衣衛如狼似虎地湧入,將錢德發死死按在地上。與此同時,另外幾隊人馬,也在城中各處同時行動,將另外十幾家最大的投機糧商,悉數抓獲。
半個時辰後,陸柄在錢德發的書房暗格中,找到了一個上了鎖的鐵盒。撬開後,裡麵是厚厚一遝信件。
陸柄借著燭光,隨意翻看了幾封,眼神愈發冰冷。這些信件,詳細記錄了他們如何與二皇子、甚至四皇子的勢力暗中聯絡,如何調動資金,如何計劃一步步搞垮景雲的經濟。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一張針對景雲,妄圖吸乾其骨血的經濟大網,在這一夜,被徹底撕得粉碎。
當冰冷的鐐銬鎖住手腕時,錢德發所有的偽裝和僥幸都崩潰了。他狀若瘋癲,死死地盯著陸柄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你們贏不了!你們贏不了的!殿下的大軍……殿下的大軍已經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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