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台上的風,驟然變得刺骨,呼嘯著掠過冰冷的琉璃瓦,發出近乎嗚咽的哀鳴。
陸柄帶來的兩則軍情,如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在這座皇宮的最高處,讓空氣都變得粘稠而凝重。
鴻煊易主,北邙立國。
這不僅僅是鄰國的變動,而是兩頭被喚醒的史前凶獸,同時睜開了血色的眼眸,將貪婪的目光,投向了剛剛經曆了一場血腥洗禮,看似元氣大傷的泰昌王朝。
陸柄跪在那裡,飛魚服下的身體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甚至能聞到風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鐵鏽味,仿佛是遙遠邊疆飄來的血腥。
他能感受到,他麵前的這位新皇,那平靜的背影下,正在醞釀著何等恐怖的風暴。
就在這死寂幾乎要將人逼瘋的時刻。
“陛下!!”
一聲更為急促、嘶啞的呼喊,從台階下方傳來,帶著撕心裂肺的惶急。
一名渾身浴血的宮中侍衛,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滾上了高台,沉重的盔甲在石階上刮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手中的長刀早已丟失,臉上混合著血汙與驚恐,一雙眼睛裡隻剩下被極致恐懼掏空後的茫然。
“何事驚慌?”
曹正淳的身影一晃,如鬼魅般擋在了那名侍衛麵前,陰柔的臉上布滿了寒霜,尖細的聲音在此刻卻帶著穩定人心的力量。
那侍衛看到曹正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卻依舊喘不上氣,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從被利器劃破的胸甲內,掏出一卷被鮮血浸透了一半的竹筒,雙手顫抖地舉過頭頂。
“驛……驛騎……八百裡加急的血書!”
“剛到皇城德勝門,人……人和馬就……就一起斷氣了!”
“這是他……用命送回來的情報!”
血書!
這兩個字,讓陸柄的心臟都狠狠揪了一下,幾乎停止了跳動。
軍情傳遞,以顏色分級。白色普通,藍色加急,紅色為最高等級。
而血書,則是超越了所有等級的存在!
它意味著,邊關的局勢,已經惡化到了守將隻能用自己的鮮血來書寫求援信,用驛騎的性命來與死神賽跑的絕境!
曹正淳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疾步上前,接過那根依舊溫熱,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竹筒,那觸感滾燙,仿佛裡麵封存的不是情報,而是一個戰士臨死前的哀嚎。他快步走到朱平安身後,躬身呈上。
“陛下。”
整個過程,朱平安沒有回頭。
他依舊看著那副巨大的輿圖,仿佛對身後發生的一切,早有預料。
他隻是緩緩地,伸出了手。
修長的手指,從曹正淳手中,捏過了那根血淋淋的竹筒。
他拔出木塞,從中倒出一塊被鮮血染成暗紅色的,皺巴巴的布帛。
上麵,隻有寥寥數字,字跡潦草而瘋狂,每一個筆畫都透著書寫者臨死前的絕望與不甘。
“北邙、鴻煊,南北夾擊!”
“燕雲關……失守!!”
轟!
這短短的八個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陸柄和曹正淳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燕雲關!
那可是泰昌王朝抵禦北方遊牧民族的,第一門戶!是耗費了數代人心血,犧牲了數十萬將士性命鑄就的,號稱永不陷落的鋼鐵雄關!
失守了?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