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提著那盞孤零零的燈籠,一步步踏回養心殿。
當沉重的殿門在他身後合攏,將外界的寒風與那蒼老的詛咒一同隔絕時,他臉上那層冰冷的平靜,終於如麵具般寸寸碎裂。
但他沒有驚慌,更沒有恐懼。
那從朱乾曜口中揭開的,足以顛覆整個大陸格局的驚天秘密,在他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僅僅翻湧了數息,便被一股更為恐怖的意誌,強行壓下,凝固成了冰。
一片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沸騰的冰。
棋盤變大了。
獵物,也變得更有趣了。
他將燈籠隨手放在龍案上,昏黃的燈火搖曳,映出他眼底深處那抹再也無法掩飾的,屬於頂級掠食者的,瘋狂的戰意與殺機。
“來人!”
一聲低喝,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片刻之後,賈詡、陸柄、墨翟、魯班,四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內,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凝重。
他們知道,能讓陛下在這深夜緊急召見,必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都坐。”
朱平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沒有繞任何圈子,直接將那份來自東廠的審訊密報,與那張黃銅齒輪的圖紙,推到了四人麵前。
而後,他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平直語調,將“雙蠍之謎”、“大周遺脈”、“血蠍”、“皇蠍”,以及那段塵封了百年的機關術傳承公案,全盤托出。
養心殿內,落針可聞。
陸柄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終於明白,自己引以為傲的錦衣衛與東廠,為何在追查“天蠍”時屢屢碰壁,處處被動。他們追查的,從一開始,就是一頭被刻意混淆了身份的,來自兩個不同方向的惡獸!
而魯班的反應,最為激烈。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齒輪圖紙,當聽到“師出同門”四個字時,這位機關術大宗師的身體猛地一顫,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血色瞬間褪儘。
震驚、不甘、屈辱……種種情緒在他眼中交替閃過。
但僅僅數息之後,這一切,都化為了一股熊熊燃燒的,屬於頂尖匠人的,最純粹的怒火與好勝心!
“他們……玷汙了師門傳承!”魯班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攥緊了拳頭,骨節捏得發白,“真正的‘天工’,是為造福蒼生,而非助紂為虐的殺人凶器!”
就在這片凝重到幾乎窒息的氛圍中,一個陰惻惻的輕笑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賈詡。
這位毒士的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憂慮,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反而閃爍著一種見獵心喜的,病態的興奮。
“有意思,當真有意思。”他緩緩站起身,踱到殿中,嘴角掛著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陛下,既然這世上有兩隻蠍子,真假難辨,連前朝的皇帝都分不清楚。”
“那我們,何不也做一隻蠍子?”
“一隻,隻聽命於陛下的,最毒的蠍子!”
他猛地轉身,眼中精光爆射,一條毒計,如毒蛇出洞,瞬間成型!
“臣請陛下,即刻升級‘逆鱗計劃’!我等不隻滲透,更要主動出擊!組建一支最精銳的‘偽蠍’部隊,冒充那‘血蠍’的身份,去五大王朝的渾水裡,替他們乾一些他們最想乾,卻又不敢乾的‘臟活’!”
“殺鴻煊的皇子,燒永熙的糧倉,再嫁禍給昭明王朝!讓他們互相猜忌,彼此攻伐,自亂陣腳!如此,我等便可坐山觀虎鬥,從容布局!”
此計一出,就連陸柄都感到一陣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