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人與陳北一樣,懷抱“致君堯舜”理想的寒門士子,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他們仿佛在現在的陳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從滿懷理想到被現實撞得頭破血流,到頹廢如此刻陳北一樣癲狂。
《賣炭翁》擊碎的不僅是他們的幻想,也是他們許多人小心翼翼維護的,關於仕途和抱負的夢幻泡影。
先前覺得陳北耍酒瘋有失體統的人,此刻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看一個醉鬼,而是看一個理想主義者在現實壁壘前撞得頭破血流後,悲壯的掙紮與控訴。
他從“且鬥尊前”的瀟灑,到“願天寒”的沉痛,這其間的巨大落差,需要經曆怎樣的失望與煎熬?
這份敢於將瘡疤揭開給所有人看的勇氣,讓他們自愧不如。
一些更為現實、世故的士子,在震驚之餘,內心開始飛速盤算。
陳北此舉,無異於將矛頭直指東宮,其政治風險不言而喻。
他們決定日後與陳北保持距離。
這首《賣炭翁》,就像一道分水嶺,將天真與世故、熱血與冷漠悄然劃開。
他們來此是為了科舉,為了成為“官”。
可《賣炭翁》裡的“黃衣使者”也是官!
他們寒窗苦讀,未來究竟是要成為掠奪“賣炭翁”的人,還是能改變這“宮市”的人?
陳北用他前後兩首截然不同的詩詞,為他們所有人,提前上了一堂殘酷的、關於仕途與良心的課。
陳北臉上癲狂的嘲笑漸漸褪去,化作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表情——那裡麵有自嘲,有追憶,有理想破碎後的虛無,更有一種“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孤獨。
踉蹌幾下直接閉上眼睛,從桌子上摔倒下來,剛好被上來阻止他繼續發瘋的劉文清,高耀,白聽鬆,張啟接住。
四人擦了把額頭上的虛汗,攙扶著他就快速離開了進士樓。
不知是何時,皇宮內四下靜逸,隻有冷冽的北風吹在宮殿廊洞裡呼呼作響猶如狼嚎。
梁帝雖然追求長生,但實際上還是個勤勉的皇帝,冬天寒冷每年都有些地方受凍死人,此刻他正在看今日濟州府最新奏報。
“濟州雪災,數萬百姓受災,一夜凍死數百人,懇請朝廷賑濟.......”
其實不光大梁,冬天一到,往年大乾皇帝李長民也坐立不安,每日都有雪災,封凍,死人,上奏朝廷賑濟。
隻是今年的李長民就無比輕鬆愜意了,
因為有陳北西山安置難民的土窨子在前,這一年一直在準備,一直在推行,那些每年受災地方,不是早早新建了紅磚紅瓦房,就是讓百姓們自建了土窨子,禦寒保暖。
所以目前他還沒收到雪災導致百姓無家可歸死亡的奏報。
“陛下,剛剛進士樓傳來消息,那個王維又寫新了首新的詩詞,隻是.....”
劉公公沒有再說下去,因為詩詞內容實在是太大逆不道。
梁帝擰眉扭頭看向劉公公。
“他這次是暗諷,還是抒情啊?”
梁帝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陳北前一首《詠針》罵官員有眼無珠隻認銀子不認人。
他覺得陳北這次會不會繼續寫類似的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