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心思電轉,刹那間明白了許多。
‘這既是枷鎖,也是平台;既是警告,也是機會。梁帝需要一把刀,而我恰好在合適的時間,以合適的方式出現在了梁帝麵前。’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躬身,這一次,語氣少了之前的激昂,多了幾分沉凝:
“臣……謝陛下隆恩!臣定當恪儘職守,謹遵聖諭,依製言事,以報陛下知遇……及寬宥之恩!”
他刻意在“依製言事”上加重了語氣,仿佛是說給梁帝,也是說給滿朝文武聽的。
“嗯。”
梁帝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仿佛任命隻是件小事,
“今日文喜宴,本是喜慶。鬨了這一出,也差不多了。諸卿且繼續飲宴吧。朕有些乏了。”
說罷,梁帝竟直接起身,在內侍的簇擁下,離開了大殿。
皇帝一走,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無比詭異。
靜默了片刻後,各種議論聲“嗡”地一下炸開。
太師派的官員們聚到一起,臉色陰沉地低聲交談,目光不時掃向孤身站在那裡的陳北,充滿了忌憚和敵意。
柳川英麵無表情,在一眾門生的簇擁下,也緩步離席,經過陳北身邊時,腳步略頓,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深不見底,冰冷如淵,然後便徑直離開了。
張博文走到陳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王……王禦史,前路多艱,鋒芒可露,亦需有鞘,你好自為之。”
說完,歎了口氣,也走了。
耿烈哈哈大笑著走過來,用力拍了拍陳北的背,差點把他拍個趔趄:
“小子!有點意思!以後在都察院,看誰不順眼就彈劾他!有事找老子!
那些酸儒要是敢陰你,老子帶兵……”一愣覺得牛吹大了!
“幫你罵回去!”他終究沒把“帶兵”後麵的話說出來,大笑著和幾位武將同僚離去。
張舉隻是對陳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與同僚交談著走開。
高耀和白聽鬆,張啟擠了過來。
高耀一臉後怕和興奮交織:
“王兄!你嚇死我了!不過最後……陛下這招高啊!監察禦史!以後你可真能名正言順地……咳咳。”
他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
“不過你可把太師府得罪慘了,以後千萬小心!”
白聽鬆則憂色更深:“王兄,陛下此舉,是將你置於火上烤。都察院水深,太師勢力盤根錯節,你……務必小心。”
陳北望著殿中逐漸散去的人群,那些或明或暗投射過來的目光——好奇、探究、敬佩、厭惡、忌憚、冷漠……
他揉了揉剛才被耿烈拍得生疼的肩膀,扯了扯嘴角,露出笑意。
“我知道。”他低聲回應三人。
目光卻望向大殿之外,那象征著無上權力也充滿了無儘詭譎的宮城深處,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