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七月流火,盛夏的熾熱籠罩著新野。然而,郡守府深處,劉備替身)卻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比之前被曹軍圍困、糧儘援絕時,更添幾分深入骨髓的絕望與悲涼。
圍城已解,危難已過。城外的趙家軍營寨依舊肅立,但更多的軍隊已然入城,與原本的守軍融為一體。街道上巡邏的士卒精神抖擻,盔甲鮮明;城頭值守的軍官號令清晰,軍紀嚴明;糜竺的商隊更是川流不息,將各地的物資財富源源不斷運入城中最大的、由趙雲心腹把守的庫房。新野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生機,甚至比以往更加繁榮、有序、充滿力量。
這一切,本該讓作為“主公”的劉備替身)感到欣慰。可恰恰相反,這蓬勃的生機,如同最鋒利的刀子,一下下淩遲著他的心。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
起初,他還抱有一絲幻想。解圍之初,趙雲以“協防”、“休整”為由駐軍城外,他雖感失落,卻也覺得合情合理。趙雲入城接管防務,整頓治安,他雖覺權力被侵奪,但念及救命之恩和危局未穩,也勉強忍耐。趙雲開倉放糧,犒賞三軍,他雖感自己這個“主公”被繞過,但見軍民得救,士氣恢複,也隻好自我安慰是“子龍代勞”。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那一層溫情脈脈的麵紗,被現實無情地撕碎了。
先是軍令。如今新野城中,無論大小軍務,調兵遣將,城防布署,甚至糧草分發,一應命令,皆出自“鎮北將軍行轅”,蓋著“趙”字印信。送往郡守府“備案”的文書,越來越流於形式,有時甚至直接略過。他曾試圖以“主公”身份,召見幾名中層將領詢問防務,得來的回複卻是“需得趙將軍手令”或“趙將軍已有安排”,客氣而疏離地將他擋了回來。
接著是人事。關平被任命為討逆校尉,獨領一營,據說訓練刻苦,對趙雲極為恭敬。周倉升任陷陣都尉,統轄精銳,整日泡在趙雲的校場上,連張飛那裡都去得少了。其他一些原本在他或關、張麾下的中下級軍官,也多有調動、升遷,而做出這些決定的,無一是他劉備。他仿佛成了一個被隔絕在權力體係之外的“富貴閒人”。
最刺痛他的,是關羽和張飛的態度。關羽依舊每日前來問安,但談論的多是軍務瑣事,或是對趙雲某些舉措如新式陣法、屯田之策)的稱許,絕口不提如何“恢複”權力,甚至有意無意地回避相關話題。當劉備替身)隱晦地表達對現狀的不滿時,關羽隻是沉默,良久才歎道:“大哥,子龍……確有過人之能。新野能有今日,多賴其力。如今局麵初穩,當以大局為重。”那語氣中的無奈與某種程度的認同,讓劉備替身)心涼了半截。
張飛倒是常來,依舊大嗓門,依舊“大哥、大哥”地叫著,但話題也變了。從前多是抱怨襄陽、罵罵曹賊,如今卻常把“子龍兄弟說……”、“子龍兄弟安排……”掛在嘴邊,說起趙雲整軍、發餉、打造新器械的事情,眉飛色舞。一次,劉備替身)忍不住試探道:“三弟,如今這新野軍中,是子龍說了算,還是為兄說了算?”張飛愣了一下,撓撓頭,甕聲甕氣道:“大哥,你咋還計較這個?子龍兄弟有本事,把咱們從鬼門關拉回來,又把城池治理得這麼好,聽他安排有啥不好?咱們兄弟不還在一塊兒嘛!”這話樸實,卻如重錘擊胸。在張飛心中,誰能帶他們打勝仗、過好日子,誰就值得聽從。至於名分……似乎已不那麼重要了。
這一日,劉備替身)獨坐書房,窗外傳來震天的操練聲,那是趙雲在檢閱新整編的部隊。整齊的步伐,嘹亮的口號,衝天的殺氣,無不彰顯著這支軍隊的強大與服從。與之相比,郡守府內,死寂一片,隻有他孤零零的身影。
他走到銅鏡前,鏡中人麵容憔悴,眼窩深陷,鬢角竟已有了些許灰白。曾幾何時,他也是坐擁徐州,與曹操、袁紹把酒言歡的一方諸侯;曾幾何時,他也有關張趙這等萬人敵誓死相隨,有陳登、孫乾等智士儘心輔佐。可如今……徐州早失,流離輾轉,如今連這最後的立足之地,也被自己曾經最信賴的部將,以如此“溫和”而徹底的方式,奪走了。
鳩占鵲巢!這個可怕的詞,終於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中。趙雲,這隻他親手引入巢中的“鳩”,如今不僅占據了巢穴,更贏得了巢中所有“雀”的認同和追隨。而他這隻原來的“鵲”,卻被客氣地供養在一旁,成了一個多餘的、礙眼的象征。
悔恨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心。悔不該當初過於倚重趙雲,賦予他太多權柄;悔不該在汝南時未能察覺其誌;悔不該在新野危機時,被其營造的假象所惑,貿然出戰,自毀長城;更恨自己無能,屢戰屢敗,致使人心離散,讓趙雲有了可乘之機……
可是,恨又如何?悔又如何?如今軍權、財權、民心儘在趙雲之手,關、張態度曖昧,舊部人心已散。他除了這“劉豫州”的空頭名號,還有什麼?起兵反抗?拿什麼反?向襄陽劉表求援?劉表和蔡瑁隻怕更樂見其成,甚至可能聯手趙雲除了自己!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孤寂感,將他緊緊包裹。他意識到,自己不僅失去了地盤和權力,更在失去兄弟們的絕對忠誠。關羽的沉默,張飛的“實在”,無不表明,在他們心中,對趙雲能力與手腕的認可,已經超越了對“正統”名分的執著。亂世之中,實力才是硬道理,而他劉備,已然失去了最重要的實力基礎。
窗外的操練聲愈發激昂,那是屬於趙雲的軍隊,屬於趙雲的榮耀。而郡守府內的寂靜,則成了他劉備,這位“前”主公,最刺耳的哀歌。鳩已占鵲巢,鵲雖未死,卻已失去了天空,隻能在華麗的牢籠中,獨自品味著被時代和至親之人拋棄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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