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的目光穿透了殿宇的重重飛簷,仿佛看到了千裡之外的黃沙古道,看到了那支即將到來的蘇家商隊。
也看到了像狼群一樣潛伏在暗處的李闖一行人。
同時,他的思緒又拉了回來,落在了百步之外,那座此刻戒備森嚴的貢院裡。
他想到了那個叫林昭的年輕人。
那個在靜心齋裡,說要用三百萬兩銀子撬動整個大晉國庫的少年。
此刻,他應該正在那窄小的號舍裡,對著一份考卷,奮筆疾書。
一份考卷。
一份戰報。
昭武帝忽然覺得,這兩樣東西,其實是一回事。
林昭的考卷,是他遞給自己的策,是捅向舊有利益集團的那把刀子的理論圖紙。
而西北傳回來的這份戰報,則是舊有利益集團麵對這把刀子時,最真實、最不加掩飾的反應。
策論寫得再花團錦簇,若是不能讓敵人感到切膚之痛,那便是空談。
昭武帝指尖的力道微微一鬆,那張記錄著勳貴集團小動作的蟬翼絹紙,無聲無息地散落在他腳下的金磚之上。
他重新拿起那枚冰涼的前朝古玉,在掌心緩緩摩挲。
大殿裡靜得能聽見燭火爆開一個微小燈花的劈啪聲。
“你說,”
“林昭會如何作答?”
魏進忠的身子躬得更低了,幾乎要把自己的臉埋進胸口,小心翼翼地揣摩著這句問話背後萬鈞的重量。
他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種滴水不漏的回答,最終挑了最穩妥,也最符合一個臣子本分的那一種。
“回陛下,林公子大才,驚豔絕倫。奴才愚鈍,猜想他此番策論,必會從忠君二字入手,引經據典,堂堂正正,論臣子本分,斥鹽梟之害,揚陛下聖德。”
這是標準答案,是任何一個想在科舉中出頭的讀書人都會選擇的路。
先唱讚歌,再表忠心,最後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一點不痛不癢的建議。
昭武帝聽完,忽然笑了。
那笑聲像兩塊石頭在摩擦,聽得魏進忠後背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不,他不會。”
昭武帝的眼神幽深得像是兩口古井,他將那枚玉佩放在龍椅的扶手上,發出叩的一聲輕響。
“他若隻懂忠君,隻會在文章裡歌功頌德,那朕反而看輕了他。這滿朝文武,哪個不會跟朕說忠君?
可他們的忠,是忠於朕,還是忠於他們屁股下的椅子,口袋裡的銀子?”
昭武帝站起身,踱了兩步,明黃色的常服下擺在地磚上拖曳出無聲的弧度。
“朕要的,不是一個八股做得好的書生,更不是一個隻會磕頭的奴才!”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回蕩在空曠的大殿裡,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戾氣。
“朕要的,是能替朕掙錢、辦事,還能像一根釘子一樣,死死鎮住那幫盤根錯節的老臣、勳貴的孤臣、能臣!”
昭武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宮牆,落在了那座戒備森嚴的貢院之上。
他期待著林昭的答卷。
那份答卷,是他遞給林昭的一把刀,他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會如何揮舞。
但同時,他又隱隱有些不安。
他怕這份答卷太過鋒利,怕那把刀,不僅會傷到敵人,也會……割破他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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