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懸於紙麵之上,即將落下。
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了卷子開篇的那破題第一句。
“位者,責也。”
鄭老夫子拿筆的手,竟在空中,猛地停住了。
這四個字,像四根燒紅的鐵釘,狠狠楔入他的眼球。
狂悖!
簡直狂悖到了極點!
聖人所言君子思不出其位,講的是安分守己,是各司其職,是維護社稷運轉的森嚴秩序。
到了此人筆下,竟被曲解成了赤裸裸的責任二字!
這是對經義的解構!是對聖賢的褻瀆!
鄭老夫子胸膛起伏,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
他強壓著將這張卷子撕碎的衝動,耐著性子,目光繼續向下掃去。
“世人皆愛言玉,謂之溫潤。然玉不琢,不成器;器不磨,不利世。”
“世人皆喜論水,謂之上善。然水不疏,則為患;患不除,則覆舟。”
越讀,鄭老夫子的臉色便越是鐵青。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讀一篇經義策論,而是在被人指著鼻子痛罵!
他一生以君子風骨自居,鄙夷鑽營,不屑俗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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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卻將他引以為傲的一切,批駁得體無完膚!
什麼玉德?什麼水性?
全是狗屁!
文章的作者用最粗鄙的墨,最狂妄的字,告訴他:這種不琢不成器、不疏則為患的所謂君子,不過是國家的廢物,社稷的累贅!
這哪裡是論道?
這是在挖所有清流士大夫的根!
“不知糧價幾何,不知鹽稅幾厘,縱有如玉之德,於國何益?於民何補?”
當讀到這一句時,鄭老夫子體內的血液仿佛瞬間被點燃了。
他猛地將朱卷拍在桌案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嘩眾取寵!歪理邪說!”
他須發皆張,再也無法維持平日裡那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這種人若是入了朝堂,必是攪亂朝綱、蠱惑聖聽的奸佞之輩!
絕不可留!
鄭老夫子怒不可遏,再次抓起朱筆,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手腕運足了力氣,要在卷首的位置寫下批語。
“嘩眾取寵,不通經義!”
然而,就在筆鋒即將觸及紙麵的刹那。
一隻略顯蒼白但骨節分明的手,從旁伸出,一把按住了他顫抖的手腕。
那隻手,穩如磐石。
“嗯?”
鄭老夫子勃然大怒,猛地轉過頭。
隻見身旁站著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年輕人,麵容清瘦,眼窩深陷,帶著一股子常年處理繁雜公務的疲憊。
此人是與他同房的另一位同考官,戶科給事中,張誠。
“張給事,你這是何意?”鄭老夫子厲聲質問。
張誠並未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鄭老夫子桌案的那份朱卷之上。
他本是因批閱案牘熬得口乾舌燥,想過來向鄭老夫子討一杯茶喝,卻無意中瞥見了那一行字。
“不知鹽稅幾厘,於國何益?”
僅僅十個字,卻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張誠的心口上!
他在戶部待了五年,日日與錢糧稅賦打交道,眼睜睜看著國庫空虛。
看著無數的條陳奏疏在朝堂上被那些溫潤如玉的大人們駁回,理由永遠是與民爭利、有違聖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晉的病根,就在於此!
就在於這幫滿口仁義道德,卻不知鹽稅幾厘的所謂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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