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書房。
夜已深,燈火依舊明亮。
李東陽坐在書案前,麵前擺著一份抄錄的折子。
那是林昭的請罪折子。
他拿起來,細細看了第三遍,才放下。
“明日早朝,繼續彈劾。”
他抬眼看向坐在對麵的戶部侍郎王謙和禮部侍郎趙文華。
“雖不必殺他,但要讓他再無翻身之日。”
王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頭微皺。
“大人,林昭此子能在通州布局周密,手段老辣,未必真的如此不堪。這份折子……會不會是緩兵之計?”
“便是緩兵之計又如何?”
李東陽冷笑一聲。
“他已經失了先機,朝堂之上人心向背,豈是他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掌控的?”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
“況且,內閣那邊已經傳了話,這次必須把都水司的勢頭壓下去。”
趙文華點點頭,舉起酒杯。
“敬大人。”
三杯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但王謙放下杯子時,眼中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那個林昭……真的會如此輕易認輸?
......
卯時三刻。
紫禁城,太和殿。
金水橋下的河水泛著幽光,廣場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
今日的早朝,安靜得有些異常。
往日裡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全都消失了,隻有朝靴踩在金磚上的沉悶聲響。
大殿深處,龍椅上的那位帝王隱在繚繞的禦香之後。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聲音剛落,一道朱紅色的身影便大步跨出隊列。
工部尚書,李東陽。
他今日換了一身簇新的官袍,手中的象牙笏板在燈火下泛著冷光。
沒有絲毫遲疑,他直接跪倒在金殿正中。
“老臣李東陽,有本要奏!”
“準。”
龍椅上傳來一個淡淡的字眼。
李東陽直起腰杆,從袖中掏出一疊厚得驚人的奏折,雙手高舉過頭頂。
“臣彈劾都水司主事林昭,十大罪狀!”
大殿內瞬間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東陽背上。
“其罪一,擅調京營,目無軍法!”
“其罪二,私設公堂,濫用私刑!”
“其罪三,私吞贓款,中飽私囊!”
“其罪四,勾結閹黨,禍亂朝綱!”
一條條罪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特彆是勾結閹黨這四個字,李東陽特意加重了語氣。
他念完十大罪狀,重重叩首,額頭撞擊金磚,發出悶響。
“陛下!林昭此子,雖有微功,但其心可誅!若不嚴懲,國法何在?
老臣懇請陛下,立刻革去林昭職權,交由三法司會審!”
話音未落,戶部侍郎王謙緊隨其後出列。
“臣附議!”
“臣禮部侍郎趙文華附議!”
一時間,朝堂上跪倒一片。
除了李東陽一派,就連一些平日裡自詡清流的禦史,此刻也紛紛出列彈劾。
勾結閹黨的這頂帽子太大了。
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替林昭說話。
大殿內,聲浪如潮。
仿佛林昭不是剛剛查抄了通州巨貪的功臣,而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國賊。
龍椅上的皇帝依舊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