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合上那本足以掀翻大晉官場的賬冊,隨手將其揣入懷中。
“尚書大人言重了。”
“下官隻是都水司的一個小小主事,奉旨討債,彆無他意。”
他指了指門外都水司的方向。
“我那幾十個弟兄,還等著米下鍋。都水司衙門的房頂,也還漏著雨。”
“下官今日來,隻為求財。”
李東陽眼皮跳了一下。
求財?
拿著能要我命的東西,隻是為了求財?
他不信。
這種把柄,若是換做他,定會以此要挾,謀求升官進爵,甚至以此為投名狀,攀附權貴。
林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尚書大人不必多疑。”
“這本賬冊,下官可以不交給陛下。”
此話一出,李東陽原本灰敗的眼神中,陡然亮起一絲微弱的希冀。
“當真?”
“君子一言。”
林昭微微頷首,隨即話鋒一轉。
“但是……”
這兩個字讓李東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七萬三千四百二十兩銀子,一文都不能少。”
林昭伸出手,在空中虛抓了一把。
“而且,我隻要現銀。”
李東陽咬了咬牙。
七萬多兩現銀。
工部賬麵上雖然沒錢,但他李家這幾十年的積累,要把這個窟窿填上,雖然傷筋動骨,但也不是拿不出來。
破財免災。
隻要能保住烏紗帽,保住腦袋,銀子沒了還能再撈。
“好。”
李東陽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心神,“本官……想辦法給你湊。”
周圍的工部官員聽到這話,一個個麵麵相覷,心中駭然。
鐵公雞李東陽,竟然真的拔毛了。
而且是一次性拔光。
宋濂站在林昭身後,激動得手都在抖。
成了!
真的成了!
有了這筆錢,都水司那幫兄弟就能活,衙門就能修,這口氣終於順了!
他正想上前一步替林昭應下。
林昭卻突然笑了。
笑聲清朗,在大堂內回蕩。
“尚書大人果然爽快。”
林昭往前走了一步,靴底踩在金磚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不過,光給錢,怕是不夠。”
李東陽猛地抬頭。
渾濁的老眼裡射出一道驚怒的光。
“林昭,做人留一線!”
他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警告:“七萬多兩銀子,已經是工部能拿出的極限。你若太貪,小心撐破了肚皮!”
“貪?”
林昭挑了挑眉,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那種溫潤如玉的氣質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鋒利。
“京通河西段,昭武十五年報修,撥款三萬兩。”
林昭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錢花了,賬平了,可河堤呢?”
他目光如刀,刮過李東陽那張蒼老的臉。
“那三萬兩銀子,究竟是填了河堤的土,還是填了某些人的欲壑?”
李東陽臉色瞬間煞白。
這件事做得極其隱秘,即便是在私賬裡,也隻是寥寥幾筆。
這小子是怎麼知道細節的?
“既然沒修,錢也被下官追回來了,那這河,總得有人去修吧?”
林昭環視四周。
目光所及之處,那些平日裡趾高氣揚的工部官員,紛紛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指望工部再去修?”
林昭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下官信不過。”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