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名士兵如同一道黑色的鐵閘,瞬間將這處簡陋的營地圍得水泄不通。
槍管直指那些衣衫襤褸的工匠。
周延儒勒住韁繩,高頭大馬不安地打著響鼻。
這位禦史大人居高臨下,目光掃過滿地狼藉。
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那個還蓋著草席、正在滴水的四方模具上。
一聲冷笑,從他鼻腔裡哼出。
“好一個紫氣東來,好一個祥瑞。”
周延儒翻身下馬,腳上的官靴嫌棄地避開地上的泥濘。
他手中馬鞭一揚,指著那還在滲水的草席,聲音穿透了呼嘯的山風。
“林昭,這就是你給陛下找的寶貝?”
“一堆爛泥?”
“為了這堆爛泥,你擅闖禁地,毀壞龍脈,甚至還在這個時候給它澆水?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夠體麵,想把自己和稀泥一塊兒埋了嗎?”
周圍一片死寂。
張老三嚇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王大錘這種硬漢,此刻麵對數百條火槍,也忍不住渾身戰栗。
趙厲麵無表情地抬起手。
“哢嚓。”
神機營第一排火槍手單膝跪地,黑洞洞的槍口鎖定了營地裡的每一個人。
隻要那個抬起的手掌落下,這裡瞬間就會變成修羅場。
死亡的氣息,濃烈得讓人窒息。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壓抑中,一道人影從大青石上站了起來。
林昭拍了拍衣擺上沾染的石粉,走到工匠們身前。
那單薄的身軀,此刻卻像是一座山,擋住了所有的刀光劍影。
“周大人,火氣這麼大做什麼?西山的風大,小心閃了舌頭。”
周延儒臉色一沉。
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林昭,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利!你拿不出祥瑞,本官現在就可以斬了你!”
“誰說是爛泥?”
林昭忽然打斷了他。
“周大人眼睛若是不用,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你!”
周延儒大怒,握著馬鞭的手指節發白,“眾目睽睽之下,你還想指鹿為馬?這地上流的湯水,那草席下蓋的稀碎玩意兒,不是爛泥是什麼!”
“那是大晉的脊梁。”
林昭側過身,指著那塊被草席覆蓋的物體。
“這是女媧補天留下的遺澤,是能鎖住江河、護衛社稷的神物。”
“周大人肉眼凡胎,識不得真金,我不怪你。但若是因你的無知,毀了這大晉國運……”
林昭上前一步,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這罪名,你周延儒擔得起嗎?”
這一頂國運的大帽子扣下來,周延儒也不禁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看著那還在滴滴答答淌水的模具,眼中的鄙夷更甚。
都到了這一步,這小王八蛋還想用這種神鬼之說來恐嚇本官?
“好,好,好!”
周延儒怒極反笑,連說了三個好字。
“既然你說是神物,那咱們就驗一驗!”
“怎麼驗?”林昭問。
“砸!”
周延儒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若是神物,自然堅不可摧。若是一錘子下去成了一灘稀泥,林昭,我就讓你把這堆爛泥一口口吃下去,然後再砍了你的腦袋!”
林昭笑得十分燦爛,“既然大人要賭,那就賭大一點。”
“若是此物不堅,碎了一角,我林昭這顆人頭,你隨時拿去,絕無怨言。”
“但若是它堅如磐石,連大錘都奈何不得……”
林昭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周延儒,眼神冰冷。
“周大人,你便要在這西山絕頂,跪在這神物麵前,磕三個響頭,以此謝罪!”
“你敢不敢接?”
狂妄!
簡直是狂妄至極!
周延儒差點氣笑了。
一堆昨晚還在澆水的爛泥巴,過了一晚上能變成石頭?
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這分明是林昭在拖延時間,是在虛張聲勢!
“有何不敢!”
周延儒大袖一揮,滿臉猙獰,“本官就跟你賭這一局!好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轉過頭,對著身後的一名錦衣衛力士吼道:“去!給本官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