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冷笑一聲,也不廢話。
“這牆硬嗎?”
陳七一愣,下意識地點頭:“硬……硬得邪乎。”
“硬就對了。”
秦錚蹲下身子,撿起陳七掉在地上的鑿子,在那水泥牆麵上輕輕敲了敲。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夜空中。
“這叫大晉骨。連紅夷大炮都難轟開,就憑你們幾根破釘子,也想給它鬆土?”
秦錚猛地站起身,眼中殺機畢露。
“都水司重地,蓄意破壞防洪工事,按大晉律,當斬立決!”
“來人,把他們的腳筋挑了,掛在旗杆上。等明日天亮,讓那邊的吳大人好好認認,這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親戚。”
聽到挑腳筋三個字,陳七的心理防線徹底崩了。
乾他們這行的,若是廢了腳,那就是個死。
“彆!大人饒命!饒命啊!”
陳七顧不上臉上的泥沙,拚命磕頭。
“是有人指使小的來的!是工部!是工部虞衡司的郎中許諾給小的五百兩銀子,讓小的來鑿這牆的根基!”
“他說……隻要鑿出個裂縫,剩下的交給老天爺就行!”
河堤之上,風聲和水聲更加急促。
林昭緩緩從高處走下來。
“交給老天爺?”
林昭輕笑一聲,抬頭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蒼穹,緊接著,滾滾雷聲從天邊碾壓而來。
“秦錚。”
“屬下在。”
“人證物證俱全,把供詞寫好了,讓他們畫押。彆弄死了,這些可都是送給李尚書的大禮。”
林昭轉過身,任由第一滴冰冷的雨珠砸在臉上。
“至於老天爺……”
林昭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老天爺收不收這牆,李東陽說了不算。”
“我林昭說了才算。”
……
與此同時,京城,李府。
書房內的燭火被穿堂風吹得搖搖欲墜。
李東陽跪在神龕前,手裡捧著三炷高香。
平日裡信奉儒家那一套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尚書大人,此刻卻對著神像不住地叩首。
窗外,風雨大作。
暴雨如注,敲打著屋瓦,發出密集的脆響。
李東陽聽著這雨聲,臉上露出了一種近乎病態的狂喜。
“下吧!下吧!”
他猛地站起身,推開窗戶,任由狂風裹挾著雨水打濕他昂貴的絲綢裡衣。
“這是天意!這是大晉列祖列宗在顯靈!”
李東陽對著漆黑的夜空張開雙臂,嘶聲大笑。
“林昭!你那堆爛泥哪怕再硬,也是無根之木!”
“今夜這一場暴雨,加上上遊的山洪,足以摧枯拉朽!”
“老夫倒要看看,當你那所謂的神牆被洪水衝得渣都不剩的時候,你還有什麼臉麵在陛下麵前談什麼國運!”
“這大晉的天下,終究還是我們士族的天下!”
轟隆——!
又是一道炸雷在京城上空響起,震得整座李府都在顫抖。
永定河上遊,積蓄已久的洪峰咆哮著向京城撲來。
下遊,永定河渾濁的浪頭翻滾著撞擊河堤。
水位線每一個呼吸都在上漲。
京城內早已亂成一鍋粥。
銅鑼聲在大街小巷瘋響,敲鑼的更夫嗓子都喊劈了。
“漲水啦!快跑啊!”
百姓們拖家帶口,頂著暴雨往高處跑。
更有老婦人跪在泥水裡,衝著漆黑的天幕磕頭,求龍王爺開眼,彆收了這滿城的生靈。
而在永定河東段,工部負責的修繕區。
火把被風雨澆滅了大半,工部員外郎吳敬中頭上的烏紗帽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官袍被泥水糊得看不出顏色。
他死死抱著一根木樁,渾身抖得像篩糠。
“堵住!給本官堵住!”
吳敬中嘶吼著,聲音裡帶著哭腔。
幾十個工匠和民夫正扛著沙袋,發瘋似的往堤壩的滲水處填。
可沒用。
這道依循祖宗法度、用糯米灰漿和青條石砌成的堤壩,在狂暴的洪峰麵前,脆得像塊豆腐。
一段三丈長的堤壩直接被洪水掏空,轟然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