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被玉圭鐫刻的讒言_華夏英雄譜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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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被玉圭鐫刻的讒言(2 / 2)

叮叮當當!箭矢紛紛撞擊在特製的、蒙了數層浸油生革的巨大木盾上!大多隻在硬木盾麵上留下幾個微凹的印記或一絲裂痕便頹然滑落,極少數能穿透外層,卻也難以深入,徒勞地被堅固的防禦阻擋。“舉盾!”革車旁的步兵陣響起短促的號令,更多的中型盾牌被舉起在頭頂,交織成一片移動的木質或皮質穹頂。王師的盾牌如魚鱗密布,掩護著龐大的軍陣頂著並不密集的箭雨繼續堅定前衝!

王師陣列前移速度驚人!黑色盾牆頂著飛矢,如同一頭頭洪荒巨獸,咆哮著逼近冰冷的城牆。眼看前排的盾牆已抵近護城壕溝!後排的強弩手們終於停下了腳步!他們的弩不再是防禦的姿態,而是被高高仰起一個沉重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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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要放箭了!舉……舉盾!”虢孟的喉嚨幾乎喊破。城頭的虢國士兵們驚恐地意識到,他們腳下的垛口能提供的防護是多麼薄弱!許多人下意識地將身體縮得更緊,或舉起隨身攜帶的輕便小盾試圖遮擋頭麵。

嗡——!

一聲沉悶的齊射嗡鳴!不是單隻箭矢的尖叫,而是一片烏雲般的毀滅性破空之聲!黑壓壓的巨浪騰空而起!它們帶著可怕的精準,仰角拋射,密集地覆蓋了整個虢邑最薄弱、兵士最密集的東段城牆!這不是尋常的平射!

噗!噗!噗!

箭矢落下的聲音不再是單一的撞在石上,而是可怕的穿透血肉的悶響!成片的慘叫聲幾乎是瞬間便在城頭炸裂開來!有士兵正舉著小盾試圖防護,一支沉重的三棱長鏃弩矢如同捅破一層薄紙般,輕易撕裂了劣質木盾的中心,去勢未衰,穿透了他單薄皮甲下那年輕的胸膛,血花在他背後噴濺出一片猩紅!鋒利的箭頭帶著噴湧的熱血深深楔入他身後的夯土牆麵!一個老卒剛剛從垛口探出半個身子,想查看敵情,一支箭矢帶著無可阻擋的力量,從高處凶狠地貫入他的左眼窩!箭鏃裹挾著碎裂的眼球組織從後腦透出,將他整個人牢牢釘死在身後的垛口磚石上!他身體的重量讓插入磚縫的箭杆彎曲,如同懸掛的破布!

滾木擂石慌亂地丟下去,但杯水車薪,根本阻止不了潮水般湧來的黑色浪潮!城下,數不清的附城車被士兵們瘋狂地推了上來,沉重的雲梯前端粗大的鐵鉤狠狠砸在城牆上,發出令人心悸的撞擊聲!鉤齒深深卡入牆體縫隙!無數螞蟻般的人影開始順著雲梯向上攀爬!城頭的虢國守軍被更密集的如同冰雹般落下的巨石和箭矢壓製得抬不起頭!慘叫與嘶吼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血海!血珠飛濺到虢孟的臉上,滾燙粘稠。他抹了一把,手掌鮮紅,分不清是自己的傷口還是身旁倒下袍兄的熱血。他死死扒著冰冷的、染血的垛口,看著下麵攀爬上來的一張張年輕的、因廝殺而扭曲的虢國士兵的臉。

一個年輕的虢卒正嘶吼著,試圖用手中長矛插開勾上牆垛的飛爪。動作間,一塊從下方重重砸上來的銳利碎石砰地擊中他的太陽穴!他的嘶吼戛然而止,頭猛的一歪,身體軟軟地從垛口翻了下去,瞬間被下方洶湧的人潮吞沒,連一片衣角都沒留下。

滾燙的淚水在虢孟充血的眼眶中打轉,他用力地咽了下去,喉嚨裡全是血腥味。虢孟猛地挺直腰,手中厚重的石錘高高掄起,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在第一個探上垛口、露出一張凶悍麵龐的敵軍士兵頭盔上!沉悶的撞擊中夾雜著頭骨碎裂的脆響!汙血和腦漿炸了他滿頭滿身!他甚至無暇去看那具屍體是如何摔落。又有敵人攀了上來!他幾乎能看清那些衝在最前線的“敵軍”手中揮舞的兵器樣式——是虢國邊境那些熟悉的工匠鋪子裡鍛造出來的刀劍,是虢國山林裡砍伐後加工成的長矛杆!他們的麵目也帶著虢地特有的棱角和膚色!城破了!那些曾經是自己人的兵,此刻正瘋狂地衝擊著他們昔日拱衛的壁壘!

虢孟的每一次怒吼都像是從撕裂的肺腔裡噴出來,石錘翻飛,砸碎任何敢於探上城頭的手臂和頭顱!但每一次重擊的間歇,他都能看到更多熟悉的、本屬於虢國的麵孔,在那片被自己人屍骨填滿的城下壕溝裡掙紮!斷臂殘肢與內臟碎片混雜著泥土堆積起來,迅速淤塞了淺淺的護城溝渠,散發出濃烈的血腥與臟器腐爛的甜腥惡臭。屍骸堆疊得越來越高,形成了一道道滑膩而殘酷的階梯!

血!濃烈的、鐵鏽般的腥氣,混合著皮肉燒焦的惡臭,如同實質的、粘稠的液體,沉沉地壓下來,灌滿了每一個喘息的口鼻。虢國宗廟那象征著古老榮耀的高大藻井之下,往日隻能仰望的莊嚴肅穆,此刻在周圍連綿不絕、時遠時近的呼喊與兵刃交擊聲中,被撕扯得支離破碎。每一根粗大的漆柱,每一幅垂掛的陳舊帛畫,似乎都在難以察覺地顫抖著。這裡已是內城最後的核心。遠處主街那邊爆發的巨響,每一次都讓腳下的地麵狠狠一顫!殿門外,留守的衛隊正與突入此處的敵人爆發出短暫而慘烈的白刃廝殺!慘叫與兵器入肉的悶響如同從地獄門縫裡傳來的詛咒。沉重的內殿木門並未關閉,能看到外麵走廊地板上流淌進來越來越多的深色液體,它們蜿蜒著,在厚塵上開出一條條蜿蜒的猩紅小徑,一直流到內殿鋪地的方磚上,留下大團汙漬。

虢仲背對著殿門的方向,站在最裡層一尊巨大斑駁的黑色青銅方鼎前。方鼎表麵覆蓋著濃綠鏽蝕的獸麵紋樣模糊不清,卻依舊透著一種沉甸甸、不容侵犯的威嚴。他並未著甲,甚至未佩玉具,隻穿著平日居家的暗色深衣素袍,整個人融在昏暗角落投下的陰影深處。他的動作緩慢得如同浸在凝滯的膠質裡,正專注地、一絲不苟地用一支小骨板,一點一點刮去方鼎內部殘存的、早已乾涸發黑的冷硬油脂。刮下來的油脂粉末簌簌落在鼎底,堆積起一小撮。他如此專注,仿佛周遭那一切可怖的廝殺、湧進來的血腥氣味都隻是窗外的一場與己無關的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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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殿深處一個不起眼的門簾被猛地掀開!濃重刺鼻的煙火氣搶先撲了出來。是虢孟!他幾乎是跌撞出來的,半邊臉被煙塵熏得黢黑,額角一道新鮮撕裂的口子正往下淌著血線,身上那件平日象征地位的精致皮甲破了好幾處,邊緣翻卷焦糊,顯然剛剛經曆過烈火灼燒與激烈搏殺。

“君上!”虢孟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聲,帶著劇烈奔逃後的破音,每一個字都像撕扯著肺葉擠出來,“南門……撐不住了!守闕樓甲的兵……隻餘三五十個活口!陳府尹那邊……”

虢孟的話音被殿外傳來的一聲格外清晰的利刃破風、緊接著是人身體倒地的沉重悶響驟然打斷。這聲音如此接近,仿佛就在那道未關殿門的門檻之外!虢仲刮擦油脂的手猛地停頓了一下,但那細微的僵硬隻有一瞬間。骨板依舊穩定地刮過那冰冷的青銅內壁,隻留下細微的摩擦聲響。

“……陳府尹府邸已陷!大火燒透了半條街巷,無法撲滅!”虢孟急促地咽下喉嚨湧上的血沫和驚懼,語速快得幾乎連成一片,“有王師的斥候小隊……喬裝潛入,已衝到宗廟前的廣場上!正與最後的衛隊廝殺!君上,守不住了!必須走!此刻!否則……”

他話音未落,虢仲手中的骨板停了下來,輕輕擱在布滿龜裂紋路的巨大鼎腹邊緣。他依舊沒有回頭去看身後喧囂的血色地獄,隻是將刮下的那些乾涸油膩的粉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撚起一小撮,似乎想仔細端詳。然後他才轉過身來,臉上看不出怒意,也看不出畏懼,隻有一種近乎空洞的平靜,目光落在虢孟狼狽不堪的身上,如同看著一件剛剛送到眼前、需要鑒定年代的尋常銅器。

“去地窖,”虢仲的聲音異常平淡,甚至沒有刻意提高,卻奇異地穿透了嘈雜的背景,“丙字倉,第三垛木箱後,取個布包出來。快。”語氣裡沒有絲毫慌亂,仿佛隻是在吩咐仆人取件更換的衣物。

虢孟猛地吸了口氣,那混著焦糊與血腥的空氣如同滾燙的刀子紮入肺腑。他來不及想,更不敢多問一個字,對著虢仲深施一禮,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朝著通向更深層地窖的那道陰暗門廊衝了進去,身影迅速被更濃的黑暗吞沒。他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不過十幾個沉重心跳的間隔,他便從地窖的黑暗中再次衝了出來!手中果真捧著一個用常見粗麻布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方形布包。布包不大,卻仿佛重有千鈞,讓虢孟捧著它的手臂微微發顫。

“君上!”虢孟的聲音發緊,像繃得過久的弦。

虢仲的目光終於有了真正的焦點,他徑直掠過布包,直直刺入虢孟布滿血絲的眼眸深處:“包裹的夾層裡,有一份出城驗傳。拿上它,從西麵角門出去。門外小水橋下柳樹旁,係著一匹無記認的快馬。騎上它,去虞國。虞國國君處,亦有交托。”虢仲的語速平穩如初,每一個字都像早已在心中排練萬遍,清晰刻入石版,“將這布包,呈與虞國太宰。裡麵是當年虞公為太子求聘時,親筆書寫的三份簡書底稿……去吧。”

“君上!”虢孟捧著那個要命的布包,雙膝如同被巨錘砸中般轟然跪倒在地!布包砰地一聲掉落在麵前冰冷的磚石地麵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他額頭死死抵著那被血汙和灰塵覆蓋的磚麵,身體因巨大的震驚和恐懼而劇烈地篩抖,“您……您怎辦?小人如何能……”

“去!”虢仲厲聲斷喝。這聲斷喝如同無形鞭子,抽碎了虢孟所有的話。虢仲的眼神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實質的重量,冰冷如鐵錐:“我是虢國之主!我的印綬、圭璧在此!大王……隻欲罪我一人!你若不去,此物落入王師之手,不唯虞侯離心,更坐實本王離間列國、挾製虞公之罪!”虢仲猛地指向散亂在幾案上的印綬,以及那柄被隨手放置在宗廟巨大青銅方鼎邊上、雕飾著族徽的白玉圭璧。“唯有你在外奔走,或可為吾虢氏存一絲血脈餘地!走!”

殿外兵戈交擊和瀕死慘嚎越發清晰刺耳!更有急促雜遝的腳步聲正朝著內殿逼近!虢孟猛地抬起頭,雙眼赤紅,臉上血淚汗塵已經徹底模糊成一團,唯有那雙眼睛裡的絕望和某種被強行催生出的戾氣在燃燒!他不再猶豫,不再看虢仲平靜無波的臉,一把抓起床下的粗麻布包,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受傷獒犬,弓著腰,用儘所有殘餘的氣力撲向角落那扇通向仆役雜院的、布滿塵土的窄門!他將布包緊緊夾在腋下,肩膀撞開那扇朽壞木門的瞬間,回頭最後看了一眼——

昏暗的光線下,虢仲已經轉回身,重新麵對那尊沉默的、巨大的、代表著血食祖先的青銅方鼎。火光搖曳著,將他挺直的脊背和深衣的輪廓在粗糲的牆壁上投下一個巨大而孤絕的陰影。

風像發了狂的野獸,在空曠荒蕪的野地裡來回奔走,卷起漫天塵土如同黃色的幕布。它們粗暴地灌入破舊柴車的每一個縫隙,打在虢仲的臉上、身上,帶來細密的刺痛。車輪碾壓在乾硬崎嶇的路麵上,咯噔咯噔地顛簸著,仿佛要將這輛臨時找來、幾近散架的簡陋輜車徹底搖晃肢解。風塵之中,他曾經耀眼的深衣早已被塵沙浸透成了灰蒙蒙的土色,昂貴的絲麻沾染汙漬,變得堅硬板結。臉上也蒙了厚厚一層黃土,汗水衝刷出幾道滑稽的痕跡,隻有一雙凹陷下去的眼睛還勉強保持著幾分清醒,警覺地掃視著車外單調卻危機四伏的風景。陪伴他的,唯有車夫沉悶無言的鞭哨和車輪呻吟似的滾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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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車夫突然發出一聲悶哼,隨後是抑製不住的劇烈嗆咳。虢仲麻木的眼神倏地一轉,看向那個頭發花白、脊背佝僂的老人。老人一手費力地抓著韁繩控製著前方那頭同樣瘦削疲乏的老牛,另一隻手卻緊緊地捂住口鼻,肩頭劇烈地聳動咳嗽著,每一次吸氣都如同破風箱般帶著渾濁的嘶響。

咳了足有小半刻鐘,老車夫才勉強壓下喉嚨裡的翻湧,長長地喘出一口氣,那喘息帶著令人不安的痰音。他抬起一隻滿是汙跡的袖口,胡亂地擦了擦咳得流淚的眼睛,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因為痛苦而更深地扭曲著。他微微側過頭,渾濁昏聵的眼神裡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討好和深藏的恐懼,對虢仲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老奴……老奴該死……驚擾大人了……”他的聲音像是粗糙的礫石互相摩擦,“這……這鬼風沙……”

虢仲木然地收回目光,重新投向車外那片無邊無際、灰蒙蒙卷起的煙塵。沒有回應。老車夫臉上的尷尬和恐懼愈發濃重,喉頭不安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努力地挺直了些佝僂的背脊,試圖讓自己顯得更有用一些,不再敢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鞭梢無力地抽在牛背上,聲音短促沉悶。

車顛簸了一下,駛過一道淺溝。在溝的對麵,幾塊未經雕琢的粗糙巨石被隨意地堆放在路邊,不知是路標還是廢棄祭壇的殘餘。其中一塊石麵的斷茬上,用歪歪扭扭、顯然是用劣質顏料塗抹的痕跡,勾勒著一隻……扭曲的眼睛?虢仲的視線下意識地掠過那隻怪誕的眼睛圖案。就在圖案下方,石頭深色的縫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風沙中輕輕擺動。

黃沙暫時褪去了一點,一縷慘淡的日光恰好落在那石隙處。

一張破爛不堪、卻依稀能看出曾被精心裁剪過的黃色紙——準確說,是一幅破損的帛書殘片,被某種力量撕扯過,僅餘下半邊。它被用一根尖銳的石片牢牢釘死在石隙裡,正隨著狂風瘋狂地拍打、抖動著。

幾道墨汁書寫的字跡如同垂死者最後的指爪,帶著一種宣泄性的粗糲,奮力地穿透了狂風的阻力,凶狠地撞進了虢仲的瞳孔!那墨色深濃,猶如凝固的汙血:

“……誣言陷忠良!”

“良”字後麵的內容被無情地撕裂不見,但這開端五個字帶著灼人的詛咒力量,如同燒紅的烙鐵,隔著風沙也狠狠燙在了虢仲的眼睛裡!他像是被猝不及防地從背後猛推了一把!整個身體猛地向前一衝!額頭幾乎要撞到車廂粗糙的內壁!

他那隻一直緊握著布裹的手臂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手臂上虯結的青筋在薄薄的衣袖下像活物般痛苦地搏動!虢仲猛地閉上眼,但那五個血淋淋的黑字如同鬼魅的烙印,頑固地、反複地在他緊閉而翻湧著黑暗的視界中閃現!不是一張。就在前方不遠的土路轉彎處,幾棵低矮的耐旱雜木枝條上,也零落飄蕩著幾張同樣質地、同樣殘破、似乎被匆匆裁下來的細麻帛片!它們被草繩胡亂綁在樹枝上,在狂風中像招魂的引魂幡一樣瘋狂地上下翻飛、撕扯!上麵的字跡更大,也更扭曲粗野,宛如垂死者蘸著泥血寫下的控訴:

“……引惡兵屠國……”

屠……

那血淋淋的字跡被風刃切割得斷斷續續,卻更加觸目驚心!虢仲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痙攣和嘔吐的衝動猝然襲來!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濃重的鐵鏽味道瞬間在口腔裡彌漫開來!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用近乎自殘的痛苦竭力抵抗那股源於靈魂深處的暈眩和窒息感。

趕車的老者顯然也瞥見了那些東西。他那布滿驚恐皺紋的麵孔,此刻已嚇得連最後一點血色都消失殆儘,隻餘下一片死灰。他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了,拚命地佝僂下身子,臉幾乎要埋進膝蓋裡,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縮進座板下麵去,隻剩下枯瘦握著鞭子的手哆嗦得如同風中的殘葉,皮鞭也隨之顫抖。

車輪碾過一塊石頭,整個車身劇烈地蹦跳了一下!一個粗布包裹,一直壓在虢仲腳邊角落裡,隨著震動猛地滾落出來,鬆散開來。裡麵滾出幾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石貝幣,一包硬得如同石塊的雜糧餅子,還有一個用厚麻布仔細包裹嚴實的……隻有尋常人掌心大小的包袱。包袱似乎原本是白色的細麻,但此刻被油垢和灰塵弄得肮臟不堪。

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伸了過來,指甲縫裡嵌滿黑泥。是老車夫。他動作極其迅速,帶著一種卑微到塵埃裡的麻利,飛快地將散落的幾個石貝和麵餅拾掇起塞回粗布包袱,又重新將它仔細壓在車廂角落的稻草下。那姿態,仿佛在收拾一包見不得人的罪證。做完這些,他依舊縮著脖子,眼角餘光卻飛快地掃過那個小小的、用厚麻布緊裹的包袱。虢仲沒有理會他小心的動作,他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麻木地靠在搖晃的廂壁上。

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另一片破碎的麻帛,如同鬼魅的葉片,打著旋兒猛地拍上了簡陋車廂的窗口!“啪”地一聲悶響,粘在了布滿灰塵的窗框內側!這一下幾乎拍在虢仲慘白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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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賊!”

這兩個字占據了大半片殘帛,墨色濃得化不開,帶著一種臨死前的獰厲、詛咒和刻骨的恨意!那鋒利的筆畫如同無數把淬毒的匕首,對著他直刺過來!

虢仲猛地閉上雙眼,這一次他沒有試圖睜開。粘稠的黑暗瞬間將他吞噬。眼皮沉重地蓋住那幾乎要溢出的什麼洶湧的東西。他那布滿塵埃和汗跡的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喉結在布滿灰塵和汗漬的頸子上劇烈滾動。一直緊握著的手指指甲摳進掌心,幾乎要撕破皮膚。

車廂劇烈地顛簸著,老牛依舊拖拉著柴車,在漫天風沙和無儘的謾罵帛片中,向著虞國的方向,極其緩慢而艱難地移動。

在遙遠的虢國土地上,斷壁殘垣間,血腥氣息雖被幾場雨水衝淡,卻依舊彌漫著死亡沉重的甜腥味。

那位曾在大殿上挺身而出的白發老臣桑伯,倚在自家門口唯一幸存的半堵矮牆上。陽光照射下,被車輪撞倒那處崩坍的缺口如猙獰的瘡疤般袒露著。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滿街散落、顏色如凝固血塊的殘破麻帛,那些惡毒的詛咒在瓦礫間格外刺目。他乾癟的嘴唇動了動,喉嚨裡擠出幾聲破碎的嗚咽,隨後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仿佛要將最後一口渾濁的氣息嗆出來。

不遠處被踩踏毀壞的田野旁邊,一個身影蹣跚著。那被汙蔑之詞構陷過的快嘴劉三,曾經油滑靈巧的嘴緊閉成一個深壑。他拖拽著一條被亂箭貫穿、包紮著肮臟布片的小腿,彎腰用力推開壓住水渠碎石,傷口被粗糙的麻布摩擦,血水混著膿液浸染開來。他布滿褶皺的臉上,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和沉重如山的負擔。每一處傷口,每一寸瘡痍,都是他再也無法肆意揮灑“快嘴”後沉甸甸的代價。

在那片屬於農夫二梁的、早已被碾碎如同腐泥的粟米田裡,焦黑的莖稈斷梗頑強地伸出黝黑土壤。一株瘦弱的粟苗竟在燒焦的灰燼旁微微探出嫩芽,迎著殘留著煙味的風輕輕搖曳。那是大地不屈的脈搏,微弱卻執拗,在滿目瘡痍中投下微細而脆弱的生機。

而遠在去虞國的路途上,那輛破敗的柴車吱嘎作響,顛簸著。車內緊握麻布包裹的手背上,沾滿泥土的指關節因用力而繃得發白,虢仲緊靠在不停晃動柴車的角落裡,雙目死死閉著。窗框上那塊寫著“虢賊”兩字的麻帛殘片,在顛簸中搖晃了一下,終是被一股灌入車廂的強風吹拂,掙脫了汙漬黏附,再次飛舞起來,很快消失在車外漫天翻卷的黃色沙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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