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霸業啟程_華夏英雄譜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177章 霸業啟程(2 / 2)

秋風嗚咽著從宮牆上掠過,卷走白日的最後一點喧囂。公子糾的首級木匣和囚禁管仲的囚車,在沉重的宿命氣息中,被一支全副武裝的秘密押送隊伍送出曲阜,在破曉前灰白色的晨光裡,向著齊軍大營的方向緩緩移動。

管仲尚在押往齊營的路上,探馬已將魯國獻上公子糾首級、召忽自儘、管仲被縛押解而來的消息飛馳送達齊營中軍大帳。彼時,帳內正彌漫著一種大勝之後稍事放鬆的氣氛。齊桓公聞報,猛地將手中一隻青銅酒樽重重頓在案上,酒液潑濺!

“好!哈哈哈哈!好個魯侯!還算識時務!”他縱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複仇的快意和掌控一切的傲慢,“公子糾啊公子糾!你終究死無全屍!那召忽匹夫,死得倒也痛快!省得汙了我的刀劍!還有管仲——管仲!”齊桓公的笑容瞬間轉為咬牙切齒的森寒,眼中噴薄著刻骨的恨意,“這個害孤流亡受苦的罪魁禍首!昔日若不是他那一箭,孤何至於倉皇如喪家之犬!將他提來!提到這帥帳之內!寡人要親自看著他身首分離,血濺五步!祭奠我齊國之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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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下的親衛、武將們被齊桓公驟然爆發的殺氣所懾,齊聲呼喝應和:

“為君上報仇!”

“誅殺管仲!”

“祭旗!祭旗!”

大帳之中,殺氣再次升騰。唯有侍立一旁的鮑叔牙,臉上並無喜色,眉頭緊鎖,雙手在寬大的袖袍中暗自緊握成拳。他在等待著那個關鍵的、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來。

次日晌午,一隊風塵仆仆的魯國囚車在齊軍銳士的嚴密監視下抵達了營門。沉重的鐐銬拖地聲在肅殺的營盤中異常清晰。管仲被押下車,多日的囚禁和顛簸使他形容憔悴,長發散亂,衣衫襤褸,赤腳沾染泥土,腳腕被沉重鐵鏈磨得血肉模糊。但當他被推進那頂殺氣最盛的虎皮帥帳時,儘管步履踉蹌,腰杆卻下意識地挺得筆直,目光坦然地迎向高高在上的齊桓公。

“跪下!”押解的齊軍武士厲聲嗬斥,狠狠按向管仲的肩膀!管仲被推得一個趔趄,但猛地咬緊牙關,硬生生頂住壓力,死死站定。腳鐐嘩啦作響,牽扯著傷口,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

齊桓公冰冷的目光,如同兩柄淬毒的匕首,狠狠釘在管仲的臉上:“管仲!”他的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恨意,“昔日長勺道旁,你射向寡人那毒箭之時,可曾想過今日?!為虎作倀,助公子糾行悖逆之事,致使齊國動蕩,宗室流血!此罪滔天,百死莫贖!今日伏誅於此,你還有何話說?!”說話間,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劍鋒雪亮,映著帳外的光線,寒意逼人。

整個帥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管仲身上,等著他最後的辯白或是乞饒。管仲深吸了一口氣,壓製著身體的劇痛和內心的翻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沒有恐懼,沒有求饒,反而爆發出一陣近乎癲狂的大笑!那笑聲嘶啞、悲憤、充滿了無儘的嘲諷:

“哈哈哈哈!薑小白!你問我何言?!你今日得坐此位,口稱社稷,行殺戮之事,為的又是哪門子的仁義?!這天下!這諸侯!哪個手上不沾血?!成王敗寇罷了!今日你殺管仲,隻為泄私憤!不思治國之艱,不慮天下之廣,念念不忘者唯昔年一箭之仇!如此心胸,如此氣量,縱然有齊國之土,也不過守成之犬,徒惹世人笑耳!可笑!可悲!可笑至極!!哈哈哈哈哈!!”

字字如刀,句句誅心!直接戳破了齊桓公“複仇”表麵下的個人恩怨本質。這番嘲諷徹底點燃了齊桓公的狂怒!“匹夫!還敢狂言!!!”他目眥欲裂,渾身顫抖,手中長劍直指管仲的心口,“寡人這就剖出你的心肝看看!衛士——”

“且慢!!!”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石破天驚的吼聲驟然炸響!鮑叔牙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個箭步跨到齊桓公與管仲之間,雙臂張開,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了那森寒的劍鋒!他的臉色因為極度的焦慮和決心而漲紅,眼神灼灼逼人。“君上!臣有生死之言進諫!事關國運!懇請君上屏退左右!!”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震得帳頂的灰塵都在簌簌掉落。

齊桓公正處於暴怒的頂點,被鮑叔牙這突如其來的阻攔和吼聲驚得一愣。看著這位他最信任的、臂上傷疤未愈的重臣如此激動決絕的神情,狂怒稍抑,但眼中怒火未消,死死盯著鮑叔牙。片刻死寂般的對峙後,齊桓公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

“退!”

帳內親衛、武士雖然不明所以,但君命難違,迅速而無聲地退出了大帳。厚重的帳簾落下,隔絕了外麵所有的光線和聲音。巨大的空間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齊桓公的劍尖依舊指著鮑叔牙身後的管仲,鮑叔牙則如同磐石般半步不退。管仲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鮑叔牙要做什麼?

鮑叔牙深吸一口氣,撩起衣袍,“撲通”一聲雙膝跪倒於地,背脊卻挺得筆直,抬頭直視盛怒中的君王,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沉穩,卻帶著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君上!臣——鮑叔牙,承蒙上天恩眷,得以隨侍君上於莒國流亡,微賤不棄;又幸得祖宗庇佑,助君上曆儘艱險,入主臨淄,登此大寶!臣每念及此,感激涕零!”他重重一個叩首。

“君上!”他抬起頭,聲音陡然拔高,字字鏗鏘,“今齊國初定,百廢待興!若君上誌,僅在安居此齊國之疆,僅在圖一時之安穩富足,僅欲為稱雄東隅一守成之君,則——”他頓了頓,斬釘截鐵,“有此齊國山河之固,有高傒大夫之長於內政,有國歸父將軍之勇略於行伍,更有老臣鮑叔牙拚卻這殘軀朽骨,夙夜匪懈,儘心輔佐!足矣!足矣!!”

話鋒在這一刻,如同九曲黃河猛然躍入龍門關隘!

“然——若君上之誌,非區區一國之安!若君上宏圖,乃吞吐天下,折衝宇內!乃欲令諸侯束衽來朝,使周室得複威儀!乃欲九合諸侯,匡扶社稷,一統四海,成就亙古未有之霸業!”鮑叔牙的聲音如同黃鐘大呂,在大帳中嗡嗡回響,目光炯炯如火炬,照亮了齊桓公眼底深處的某種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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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此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非管仲——不可!!”

“非管仲不可!”這五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穿雲裂石的力量!他再次重重叩首,額頭觸碰冰冷的地麵,聲音轉為懇切而急促:“管仲其人,懷經天緯地之才,有安邦定國之大智!其才具卓絕,當世無二!臣不如他!高傒不如他!國歸父更不如他!”

他抬起頭,不顧額頭沾染的塵土,眼神熾熱地盯著齊桓公:

“管仲若在齊國,齊國必如鯤鵬展翅,扶搖九天,成其霸業!管仲若去他邦,無論晉楚秦宋,此國必將崛起,雄視天下!必將成為我齊國之心腹大患!彼時再以大軍相抗,恐國力耗竭,難竟其功!如此擎天之柱!如此定海神針!君上!如此曠世奇才!豈可因一時之私忿,而自毀臂膀,親刃之乎?!”

“望君上三思——!!!”

最後一句,鮑叔牙已是聲嘶力竭,涕淚交流!那不隻是進諫,而是發自肺腑的泣血懇求!為了齊國的未來,為了桓公的霸業,他不惜放下所有身段,舍棄私人恩怨!

帥帳之內,死寂無聲。隻有鮑叔牙沉重的喘息和管仲腳鐐的微微聲響。齊桓公臉上的暴怒如同退潮般一點點消失,轉而化為極度的震驚與深邃的思索。他的目光從狂怒轉向驚疑,從仇恨轉向審視,死死盯住被鮑叔牙龐大身形遮擋住部分、但眼神中同樣充滿驚愕與複雜之色的管仲。那番驚世的嘲諷還猶在耳畔,但鮑叔牙泣血的進諫更是驚雷貫腦!鮑叔牙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著他身為君主的理智和雄心。公子糾已成朽骨,泄憤易如反掌;但鮑叔牙描繪的那幅“九合諸侯,匡扶四海”的宏圖……這誘惑太大了!管仲?那個差點要了他命的人?那個他恨不得食肉寢皮的仇人?真的有能力讓齊國強大到……稱霸天下?!他想起了自己流亡莒國時聽到關於管仲的種種才乾傳說,想起了乾時之戰中魯營部署的嚴密……

時間仿佛凝固。許久,齊桓公眼中的寒冰終於開始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光芒——混合著難以置信、強烈的掙紮、最終是不顧一切的決斷!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

“好!好!好一個鮑叔牙!好一個‘非管仲不可’!!”

他猛地收起指向管仲的長劍,鏘然入鞘!大步走到鮑叔牙麵前,一把將他扶起!然後,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射向驚愕莫名、幾乎忘記傷痛的管仲,臉上哪裡還有一絲殺意?有的隻是急切和試探:“管仲!若你所言不虛!若你真有叔牙所言之才!若你願傾心輔佐寡人,助寡人建此不世霸業!昔日恩怨,孤——一筆勾銷!!”

不等管仲回答也無需他立刻回答),齊桓公決然下令:“鮑叔牙聽令!”

“臣在!”鮑叔牙眼中狂喜,聲音都有些顫抖。

“依汝之計!命你即刻接手管仲!妥善安置於最安全的密營!傳孤口諭:通告三軍,就說管仲已押回,為彰複仇之烈,慰藉忠魂,擇日將此人公開處決!以儆效尤!實則——”齊桓公壓低了聲音,眼神淩厲,“你親自負責!嚴加保護!不得有誤!明日拔營返朝!管仲秘密押入臨淄!絕不可令其有絲毫閃失!”他要將計就計,為管仲回歸鋪路。

鮑叔牙心領神會,激動地應道:“臣——遵旨!!”他立刻命心腹衛士上前,將管仲的腳鐐手銬小心地、甚至帶著一絲恭敬地解開。“仲兄,請隨我來。”鮑叔牙的聲音充滿了久彆的關切和一種絕處逢生的感歎。

管仲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徹底震住了!腳下失去鐐銬的束縛,傷口反而一陣劇痛。他看著鮑叔牙滿是真誠的麵孔,再看看齊桓公那充滿期冀和狂熱的臉龐……那宏大的霸業圖景、那死中求活的生機,如同洪流般衝擊著他瀕臨崩潰的心神。他張了張嘴,乾澀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唯有眼神中的死灰深處,爆發出一點星火,然後燎原成無法抑製的、激越的、生的希望與近乎悲壯的使命感!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對著鮑叔牙,極其鄭重地點了點頭。這個點頭,重於千鈞!一切的承諾儘在其中。

消息迅速傳開:仇敵管仲被擒獲,即將押回齊國處以極刑,梟首示眾!營中將士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就在這震天的喊殺聲中,一輛嚴嚴實實的馬車,在鮑叔牙及其最為心腹的護衛親自押送下,悄無聲息地駛出了營盤,混在龐大的歸國軍隊之中。外麵群情激憤的叫罵聲被厚重的車簾隔絕。車內,鮑叔牙遞過一個水囊:“仲兄,多日苦楚,飲些水吧。”管仲接過,冰涼甘冽的泉水滑過灼痛的喉嚨,他閉上眼,淚水混著血汙滾落。這不是悲哀,而是劫後餘生後的劇烈波動。齊桓公的座駕就在不遠處,他偶爾會瞥向那輛隔絕了所有喧囂的馬車,眼神中最初的殺意已被一種奇妙的、亟待驗證的渴求所取代。

車隊在秋風中迤邐東行。沿途經過的齊國城邑,聞訊的百姓甚至自發聚在道旁,向齊桓公的儀仗歡呼,同時夾雜著對傳聞中即將被處死的“國仇”管仲的唾罵。“誅殺管仲!”的聲浪此起彼伏。馬車內,管仲充耳不聞,安靜地閉目養神,內裡卻心潮激蕩,仿佛沉睡多年的雄獅正緩緩醒來。昔日的恩怨仇隙,在這求生的絕境和那宏偉霸業的巨大吸引力麵前,顯得如此渺小與微不足道。活下去,實現胸中抱負,才是他對命運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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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淄城內,距離威嚴宏大的齊宮不遠,一處深藏在層層翠竹掩映下的僻靜院落,成了管仲的臨時棲身之所。院牆高聳,隔絕了市井的喧囂。院內曲徑通幽,幾間粉壁黛瓦的雅致房舍錯落有致,一池碧水蕩漾著疏朗的竹影,隻有風穿過竹葉的沙沙聲是永恒的陪伴。這裡靜謐得仿佛被塵世遺忘。鮑叔牙親自布置,有最可靠的老仆照料,守衛則化裝成尋常家丁,將這方天地守得水泄不通。管仲在此靜養數日,處理了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粗糲的鐐銬留下的印痕漸漸結痂,內心的風暴也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

齊桓公心中如火煎熬,等待了三天。他表麵上對群臣隻言公子糾伏誅、召忽自儘的消息,對管仲隻字不提,或者隻以“待公開行刑”搪塞,實則坐立不安。終於在第四日午後,他摒退所有侍從,連最貼身的寺人也未帶,獨自一人,身著便服,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這幽深庭院之外。他示意門口的守衛噤聲,輕輕推開了那道厚重的柴扉。

院內景象清幽。一株遒勁的古鬆下,擺放著一張樸素的石案。管仲一身整潔的素色深衣,正坐在石幾前,專注於眼前的紅泥小爐。爐上陶罐中的水已初沸,發出細微的咕嘟聲,淡淡的茶香氤氳在竹影婆娑的空氣裡。他的動作平穩洗練,全然沒有階下囚的驚惶,亦無得遇新生的得意忘形。聽見推門聲,他抬起了頭。陽光穿過竹葉縫隙,落在他臉上,那張曾被塵土、血汙和絕望覆蓋的臉龐,此刻竟是溫潤平和,眼神深邃如古井。他看清來人是齊桓公,眼中並無太大波瀾,隻是微微頷首,便繼續提壺,將沸水注入早已備好茶末的盞中。水聲細碎,更添幽靜。

齊桓公反手關上柴扉,走到石案對側,撩衣坐下。看著眼前這個差點死於自己劍下的男人如此淡然自若,他心中最後那點因君權帶來的矜持也悄然瓦解。“管仲,”他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探尋,“鮑叔牙以性命及齊國運途為汝擔保。孤冒天下之大不韙,頂萬眾之謗議,留汝於此。今日孤親至,隻問一事:何謂霸王之術?齊國欲壓諸侯、服海內,雄踞四海,路在何方?!”他的目光銳利如錐,直刺管仲雙目。桌上那杯剛剛點好的茶湯,騰騰地散著熱氣,似在等待一個足以驚動天下的答案。

管仲放下水勺,雙手撫過微溫的石案邊緣,動作從容不迫。他沒有看齊桓公急切的臉,目光似乎投向了更悠遠的山河脈絡,開口了。聲音平靜,卻字字清晰,如同黃鐘大呂:

“霸王之道,始於強本固基,富國強兵。空言德義而無強國之力,猶如猛虎無爪牙,猛禽失羽翼,徒惹笑柄耳。齊地,背山麵海,乃天下形勝之地。地有魚鹽之饒,山有銅鐵之利!此乃天賜齊國之寶藏,亦是成就霸業之不二根基。”

他微微前傾,眼神陡然變得精光四射:

“首要者,當行‘鹽鐵專營’!將煮海成鹽之權、山林冶鐵之利,儘收於國家!鹽,乃萬民飲食所必賴;鐵,為耕耘軍械所必需。設官統製,官運官銷!一則可收萬倍之利,國庫充盈如海,取之不儘!二則可牢牢扼守國計民生之命脈,使財貨如山,甲兵如山!民富則國強,國強則軍精!此乃立足之本!名為‘官山海’!”

他伸出兩指,輕輕叩擊案麵:

“民富國強,尤在於‘養民’!其次,當行‘均田輕徭’!均田,非裂地分產之舊法,乃重新勘驗國中荒地、未墾沃土,按人丁、勞力多寡,授田於民!使其耕者有其田,織者有其機。而輕徭,非不征也,乃量力而行!按土地豐瘠、年景豐歉而定租賦。豐年不過取什一之利,災年則行減賦甚至全免!勿奪農時,勿掠農財。民無凍餒之憂,自然竭儘其力,為國立根基!此二者並行,則民富而國強!倉廩實,而後方可知榮辱、談禮義!”管仲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巨斧,劈開了齊桓公眼前的重重迷霧。

“妙!妙極!”齊桓公擊節讚歎,眼中射出興奮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追問,“對內強本,寡人懂了!然則對外,以何策統禦諸侯?齊雖強,諸侯眾,強梁者尤多!”

管仲端起自己麵前的茶盞,輕輕吹散浮沫,啜飲一口潤喉,聲音更為沉穩:

“諸侯之間,親疏遠邇各異,強弱大小不等。豈可一概以兵鋒壓之?當行‘合縱連橫,尊王攘夷’!高舉周天子之旌旗!天子雖微弱,名分猶在。尊周,即取大義名分,號令諸侯師出有名!攘夷,則聯合諸夏,北拒山戎,東逐萊夷,西防赤狄。凡有不臣於周室、侵擾諸夏者,齊當挺身而出,以護衛之名伐之!如此,諸侯感齊之仁義,見齊之威勢,必附翼而來,莫敢不從!”

他看著齊桓公越來越亮的眼神,繼續道:

“臨機應變,尤為關鍵。對弱國如魯、衛等,應施以援手,助其抵禦如楚、晉等強鄰之侵逼,使其感恩戴德,為齊羽翼。對強國如鄭、宋等,則需‘抑強扶弱’!或聯結他國以製衡,或待其出師無名、驕橫跋扈之際,再舉義旗討之!動如雷霆,靜若深淵!以義伐不義,師出有名則天下歸心!此即‘示之義,顯之威’!”管仲的話語,勾勒出一幅環環相扣、縱橫捭闔的天下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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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之言,深得我心!”齊桓公幾乎要站起來,興奮地搓著手,“寡人欲召天下諸侯會盟!申明齊為盟主,共尊王室,此計可行否?”

“可行!然需慎擇其時、其地!”管仲胸有成竹,“會盟之地,當選天下通衢,便於諸侯往聚,如葵丘之地!時間,當擇糧草豐裕、國中安穩之時。至於會盟之儀——”

管仲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

“名為‘厚賂重禮,固結人心’!會盟之時,以齊之富足,備厚禮分饗諸侯,無論強弱大小,務必令其受惠心服!禮不可薄,情不可虛!此乃收買人心之術,強於十萬雄兵!同時,祭拜天地鬼神,申明盟約:凡有叛周者伐之!凡有欺淩鄰邦者共討之!約法三章,簡明扼要!如此,諸侯既感齊之仁德實惠,又畏齊之威儀武力,盟主之位,豈非水到渠成?!待盟約既成,威德廣布,則齊之霸業如旭日東升,無可阻擋!名為‘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此乃兵不血刃,而收天下之心之道!至於兵戎戰陣,當為最後手段,‘先禮而後兵’,方顯霸者氣度!”

齊桓公徹底呆住了!他從未想過,“爭霸”二字背後,竟有如此宏大精妙、絲絲入扣的治國方略和外交權謀!管仲所言,從治國根基到外交縱橫,從民生細故到天下大勢,環環相扣,巨細靡遺,竟無半句空談,無一不是切中要害、行之有效的良策!如同一幅無比壯麗的畫卷在他眼前緩緩展開,通向那夢寐以求的、至高無上的王座!他隻覺得熱血沸騰,口乾舌燥,猛地伸手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湯,仰頭一飲而儘!似乎要用冰涼壓下心頭的狂躁。放下杯盞,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管仲,那目光中,所有芥蒂已煙消雲散,隻剩下對人才的極度渴求和一種相見恨晚的狂喜!

“孤……寡人!錯矣!大錯特錯!”齊桓公的聲音激動得發顫,他繞過石案,大步走到管仲麵前,一把握住管仲的手,那手早已不再是死囚的手,而是一位足以托付江山社稷的股肱之臣的手!他用力地搖晃著,“昔日莒國道上,若非寡人命不該絕,幾喪於卿手!然今日,若非卿胸藏丘壑,運籌帷幄,寡人安能得聞此經天緯地之策?!鮑叔牙所言極是!寡人宏圖,非卿不能成就!管仲!自今日起,你便是齊國的上大夫!寡人將齊國上下政事,儘托於汝!凡卿所謀,如寡人親為!凡卿所需,傾國以助!寡人與卿,共謀此不世霸業!!”

管仲任由齊桓公緊握著他的手,感受著那份熾熱的信任和沉甸甸的托付。連日來的生死顛簸、悲歡沉浮在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最高的補償。他退後一步,整了整衣冠,然後深深彎下腰去,行了一個極其莊重的臣子之禮:

“臣管仲——謹遵君命!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必竭儘駑鈍,助君上成就齊桓偉業!”

“好!好!”齊桓公放聲大笑,笑聲響徹這小小的庭院,震落了竹葉上的露珠,“快!備旨!宣召上大夫管仲入朝!”

翌日的齊宮大殿,晨鐘悠揚。在文武百官或好奇、或震驚、或不解、甚至隱隱帶著一絲畏懼和妒忌的目光聚焦之下,管仲一身嶄新的上大夫朝服,頭戴高山冠,步履沉穩地踏上漢白玉階。經過鮑叔牙身側時,二人眼神交彙,無須言語,一切儘在不言中。鮑叔牙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又無比欣慰的笑容。

高踞禦座之上的齊桓公,聲音洪亮地頒布了他的旨意:

“……拔擢管仲,為上大夫,總攝齊國國政,厘治百工,總督民生、賦稅、軍備、邦交諸般事宜!百官有司,見管仲如見寡人!違者,國法不宥!!”

“臣,管仲,謝君上隆恩!肝腦塗地,以報萬一!”管仲再拜,接過象征權柄的玉笏,聲音沉靜而充滿力量。

殿門外的陽光,燦爛地灑在殿內金磚之上。管仲走出大殿,步入一片耀眼的陽光之中。他並未立刻回府,而是徑直走向屬於他的、代表著全國最高行政中樞的官署。案頭上,竹簡公文已堆積如山。仆役奉上嶄新的筆墨。管仲端坐,展開一卷絹帛,提筆蘸墨——筆走龍蛇,第一道命令是關於“官山海”——鹽鐵國營的調查與籌備事宜!

齊國霸業的巨輪,在一代名相的推手下,真正揚起了破浪的風帆!乾時的戰場已被拋在身後,此刻是臨淄城頭嶄新升起的、象征著秩序與新生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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