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劍底乾坤_華夏英雄譜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38章 劍底乾坤(2 / 2)

渡過漢水半月後,楚國軍隊如同決堤的洪流,沿著南陽盆地的邊緣洶湧推進!前鋒銳卒已逼近一座依傍伏牛山北麓而建、扼守南北交通咽喉要衝的周人重鎮——申邑!

斥候回報所見的申邑景象,饒是熊通身經百戰,臉色也微微一沉。這座以申伯為名、曾被周宣王親命“以蕃屏周”的城邑,果然不負“雄鎮”之名!

依山為城,固若金湯!它背靠陡峭崎嶇、林莽叢生的伏牛山脈,將險峻的山勢作為自身天然的、不可逾越的巨大屏障!人工修築的高大城牆緊貼著起伏的山脊蜿蜒而上,宛如一條盤踞山嶺、擇人而噬的玄色巨蟒!那城牆竟高達三丈有餘!底部寬厚異常,用巨大的河卵石為基,其上是用摻入糯米漿和麻絮的“版築”法,一層層夯打起來的黃褐色夯土牆體!夯土牆體之外,竟然還精心包裹了一層打磨光滑、切割整齊的青色石條!冰冷的石條在冬日慘淡的天光下泛著鐵青色的幽光,其堅固程度遠超普通夯土!城牆高處,垛口密集如鋸齒,角樓高大威嚴,其上旗幟招展!

堅壁清野,焦土千裡!更令人心頭發緊的是戰術上的部署:申城郊野方圓數十裡之內,所有村落、田莊、糧倉,都被守軍以“堅壁清野,固守待援”的名義提前強行掃蕩殆儘!來不及收割、已然乾枯的秋糧堆在田間被點燃,濃黑的煙柱如同巨人的手臂,猙獰地伸向天空!田野間散落著被倉皇丟棄、踩踏變形的農具;無數本應孕育豐收希望的田壟,被焚燒殆儘,化作了焦黑醜陋、張牙舞爪的巨大疤痕,在原本富庶豐腴的土地上肆意蔓延!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焦糊味,與戰場揚起的塵土、冰冷的寒氣混合成一股難聞的、壓抑的毀滅氣息。

就在楚軍前鋒營寨紮下的那個黃昏,申城最高處、那座巍峨的譙樓頂端,一麵代表著周天子至高威儀、用玄色絲帛織就、上繡巨大金色玄鳥的碩大旗幟,迎著淒冷的北風,緩緩升起,獵獵狂舞!如同無聲的宣戰書!

正當熊通與眾將佇立在高坡之上,對著巍峨堅固的申城輪廓謀劃強攻或圍困之計時——

“報——!!!”一聲淒厲如同夜梟嘶鳴的傳令聲劃破凝重的空氣!一名渾身裹滿泥塵與黑色煙痕、胯下戰馬口鼻噴吐著濃鬱白沫的探騎,如同從地獄火焰中衝出的鬼魅,猛地從北麵疾馳而來,不顧一切地衝破親衛的阻攔,一頭滾落在熊通腳下!他身上覆蓋著一層黃白混雜的冰泥,臉上被凍得紫黑,汗水血水與汙泥混合成可怖的紋路,唯有一雙眼睛因極度的恐懼和疲憊而布滿血絲,如同燒紅的炭火!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驚心動魄的喘息:

“啟……啟稟大王!北…北麵二十裡外!官道!烽燧煙塵…衝天!”他劇烈咳嗽,口角溢出混合著冰碴的唾沫血沫,“煙…煙塵之高!如同騰蛟起鳳!遮天蔽日!蔽……蔽日而來啊!”他胸口劇烈起伏,眼珠幾乎瞪出眼眶,“……是…是周師主力!戰車……無邊無沿……無邊無沿的戰車群!!!”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瀕死般的絕望,“其鋒……銳不可當!最多……最多再有小半個時辰!!”

“主力戰車群?!鋒芒距此僅半個時辰?!”如冰錐刺骨,瞬間紮入在場所有楚軍將領的脊椎!熊通的瞳孔在聽到“無邊無沿的戰車群”瞬間,驟然縮如針尖!那巨大的陰影,那裹挾著毀滅力量的地平線,幾乎在想象中撲麵而至!多年的征戰直覺告訴他,探騎口中這如同排山倒海般的煙塵意味著什麼——必然是周天子直接掌控的、以鎬京禁衛軍為核心、輔以數國車兵的龐大主力戰車集群!其突擊力量絕非尋常邊邑守軍可比!而此時,楚軍正在申邑堅城之下,主力鋪開,首尾難顧!

心念電轉,生死隻在刹那!任何遲疑都將導致全軍覆沒!

“令!”熊通猛地爆發出炸雷般的吼聲,音波甚至震落了頭盔上的冰淩!他魁梧的身軀如同巨塔般拔高,右手狠狠拔出那把象征王權的寬刃青銅戰斧,寒光劃破灰暗的天空!“三軍聽令!前軍即刻變後軍!斷後拒敵!全軍就地!列圓鐮鐵壁大陣!盾甲結牆!矛戈外向!強弩居中!戰車協防!違令遲滯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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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嗚嗚——!!!”

尖銳急促、帶著淒厲金屬摩擦音的號角聲瞬間取代了沉重的戰鼓!如同垂死掙紮時發出的尖銳信號!整個龐大的楚軍隊伍如同被狠狠捅了蜂巢的巨獸,在極度的驚恐和嚴苛的軍令下爆發出駭人的速度!原本還在調整攻城姿態、如長矛般指向申邑的前鋒精銳,在低級軍官歇斯底裡的吼叫聲中,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奔跑!向著隊伍中央收縮!原本用於攻城的矛戈長兵被慌亂又迅速地調轉方向,矛尖戈刃由朝向城牆瞬間轉變為對外!中軍和後軍也瘋狂向中心聚攏!整個軍隊像一個受驚的河蚌,試圖瞬間將柔軟的蚌肉藏入堅硬的蚌殼!

精銳中的精銳,那些擔負盾甲之責的悍卒們,如同狂暴的犀牛群,一邊發出震天的咆哮“結——陣!”,一邊瘋狂地向前猛撲數步!不顧一切地將手中那沉重的巨盾狠狠砸進腳下的土地!

“咚!咚!咚!哢哢哢哢——!!”

巨大的撞擊聲如同沉雷滾動!一麵!兩麵!三麵!巨大的方盾彼此猛烈撞擊,緊密咬合,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木體擠壓的爆裂聲!他們強壯的身體死死頂住盾牌內壁,腳跟深陷凍土,肩背肌肉如山嶽般賁張!幾乎是號角聲尚未停歇的短暫時間裡,一道遠比在郢都城外更加堅實、更加密集、幾乎環繞整個軍陣的巨大環形盾牆——由數重巨盾組成的可怕壁壘——在申邑城下這片開闊的平原上倉促卻又決絕地拔地而起!盾牆的高度甚至超過了一個壯卒的身高!盾隙之間,方才調轉方向的長矛、長戈如毒刺般凶狠探出,密密麻麻的寒光如同巨鱷口中密集的獠牙!強弩手被驅趕到圓心最核心的位置,他們麵色慘白卻眼神瘋狂,在混亂中拚命地踏張上弦!“哢吧!哢吧!”青銅機簧的聲響急促刺耳!沉重的弩箭被強行扣入冰冷的弩槽!所有的戰車被勒令緊靠盾牆內側的關鍵節點,馭手緊握韁繩,戰馬緊張地打著響鼻,沉重的車身成為步兵陣型最後的依托與反擊的預備力量!一個巨大無比、周身布滿銳利尖刺、如同一座鋼鐵刺蝟堡壘般的圓形防禦陣勢——圓鐮鐵壁大陣——終於在絕望與求生的意誌下,在這片冰冷的平原上倉促成型!內部混亂尚未完全平複,但對外方向,是沉默如玄鐵、密不透風的絕壁!是布滿荊棘的死亡之環!

地平線上,那起初隻是一條濃重灰線的煙塵,驟然加速!如同被無形的洪荒巨神狠狠推了一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膨脹、洶湧彌漫!如同倒懸的黑色沙海,奔騰著、咆哮著席卷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天穹之上打開的死亡之閘!大地的顫抖越來越劇烈,起初隻是地麵石子如同開水般彈跳,敲打著士兵腳下的青銅脛甲,發出密集的“叮叮當當”細響。轉眼間,就化作連綿不斷、沉重得如同蒼穹坍塌、萬鼓齊擂般的“轟隆隆隆——!”的恐怖悶雷!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將人的心臟死死攥緊、擠壓!

終於!那蔽日的煙塵被無數尖銳的鋒芒狠狠撕裂!

來了!

如同沉睡的滅世熔岩爆發!如同無儘深淵倒灌而出!無數代表著周室王權、鐫刻著古老宗族圖騰的駟馬戰車,撕裂了煙塵帷幕,露出了它們足以碾碎靈魂的猙獰全貌!

鋼鐵洪流!那不是車!而是移動的青銅堡壘!龐大的車身絕非尋常製式!關鍵部位包裹著數層厚實的、浸油老化的堅韌生牛皮!牛皮之上,更是鑲嵌著打磨鋥亮、厚逾半寸、邊緣被打磨出銳利弧線的大型青銅護板!護板之上,鐫刻著猙獰的獸麵饕餮紋,如同地獄之門上的浮雕活了過來!巨大的輪轂幾乎與車身等高,輪輻粗壯如臂,輪緣邊緣並非光滑,而是密布著長達三寸、如同獠牙般的青銅尖刺!輪轂轉動時,寒光如同死神的吐息!

戰車驍士!車上擠滿了殺氣騰騰的甲士!他們頭戴能將整個頭顱包裹、隻露出冰冷雙眼的厚重青銅胄冠,盔上紅纓如同凝固的血滴!手持的兵器更令人膽寒——那是專為戰車衝刺而打造、長度驚人的青銅長戟和沉重的鉤鑲長戈,鋒刃在昏暗中閃爍致命寒光!馭手位於車左,渾身筋肉虯結幾乎要撐破皮甲,臉上因瘋狂而扭曲,手中的鞭子如同雨點般狠狠抽打著咆哮的四匹披甲戰馬!馬匹高大健碩,身披厚實的馬鎧,頸部護甲密布青銅鱗片!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車輛如同離弦之箭!

集群衝鋒!整支車隊,數量之多,根本望不到儘頭!形成數個龐大的、彼此緊密呼應的高速衝擊集群!帶著碾碎一切阻礙、毀滅前方任何生命存在的無敵信念,如同九天傾瀉而下的隕石狂潮!如同決堤的億萬鐵水洪流!瘋狂地、毫無花巧地、帶著純粹暴力美學的極致衝撞!衝撞!大地在承受著無法想象的蹂躪!連綿不絕、仿佛永無休止的痛苦呻吟和顫抖從地底深處傳來,震得圓陣中最內層的士兵牙齒格格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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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擊!刹那降臨!

“禦——楚!死戰不退!”楚軍盾陣中心爆發出的是超越人聲極限的、混合著絕望與血勇的嘶啞狂吼!前排那如山般的盾牆,在千戶長們聲嘶力竭的號令下,瞬間由垂直變為一個陡峭的前傾角度!無數強壯的身軀發出爆豆般的骨節摩擦聲,將重心死死壓在前方,將整個身體的力量轟然傾注到盾牌之上!如同一道鋼鐵堤壩,決然地豎立於這滔天死亡洪流的正麵!

“砰——!!!!!砰!!轟隆隆——!!!”

最激烈、最瘋狂、最慘絕人寰的第一波碰撞,在千分之一息的瞬間爆發!

聲浪!刺穿靈魂!

那聲音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那是無數雷霆在腳下、在頭頂、在耳膜深處同時炸開!是千萬麵青銅巨鑼被無形的巨錘同時砸碎!是無數巨樹被攔腰撞斷!是地獄熔爐傾倒的巨響!

視覺!地獄之景!

最前端、速度最快、衝擊力最恐怖的王師重型突擊戰車,如同從九天砸落的燃燒隕星,以超越人力極限的狂暴動能,狠狠撞上楚軍最前沿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巨盾之牆!

恐怖的景象發生了!

堅韌的牛皮和厚實的巨盾木體,在周師特製重型衝車的碾壓衝擊下,如同朽木枯草般脆弱地變形、扭曲、撕裂!沉重的盾牌連同其後死死頂住的楚卒,如同被巨人狠狠踢中的皮球,猛地向後、向內凹陷、塌陷!骨骼碎裂的聲音比盾木爆裂的聲音更為驚悚!“噗嗤!”衝擊力下,巨盾後麵的楚卒虎口瞬間炸裂,鮮血噴濺!巨大的力量沿著盾身、手臂、肩胛骨,如同毒蛇般鑽入體內,臂骨、胸骨如同枯枝般脆生生折斷!最前排的壯士如同被鐮刀割倒的麥稈,瞬間倒下一大片,口鼻狂噴鮮血,瞬間斃命!

然而這隻是開始!緊隨其後衝來的重型戰車,毫不留情地踏過被撞得扭曲解體的前方戰車殘骸、戰馬的血肉碎骨,以及倒斃楚卒的軀體,帶著更強大的慣性,以更高的速度,持續不斷地瘋狂撞擊、碾壓!

楚軍巨大的圓鐮鐵壁之陣,此刻變成了一個無比血腥、持續高速運轉的死亡磨盤!

楚軍的抵抗!如同絕境困獸!外層盾牆被撞擊得不斷劇烈內凹、變形,如同被重錘反複砸擊的銅鑼!盾後的楚卒如同暴風雨中搏擊的礁石,用身體和破碎的意誌死死頂住!許多人胸口劇痛,耳鼻溢血,卻仍死死咬住牙關,將長矛長戈從變形的盾隙中瘋狂刺出!長矛戈尖撕裂厚實的馬腹,洞穿戰馬跳動的心臟!穿透車廂上避無可避的甲士厚實的青銅胸甲!肌肉被撕裂的悶響,骨骼被折斷的脆響,生命最後的短促慘嚎,混合著金屬劇烈摩擦的火星與刺鼻的血腥氣,構成這片血肉磨坊最殘酷的樂章!

強弩怒射!覆蓋死亡!內層圓心處,強弩手們眼神充血,如同瘋魔!弩機踏張弦聲“喀吧喀吧”連成一片,冰冷的弩矢被瘋狂地射向天空!如同遮天蔽日的死亡鐵蝗!拋射!密集!凶狠!狠狠地紮向稍後一點距離、正在準備第二波衝擊或迂回包抄的戰車隊列!“噗噗噗噗噗!”箭矢貫入皮甲、紮透馬匹、刺入甲士麵門的悶響不絕於耳!無數周師的馭手和甲士被射成了刺蝟般倒下!無主的戰馬拖著翻倒的車廂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碾死無數躲避不及的步卒!

戰車搏殺!金屬的咆哮!側翼負責協防的楚軍戰車,雖不及周師精良,但在盾牆的依托下也爆發出決死的凶悍!馭手駕馭戰馬,利用車身重量的優勢狠撞靠近的周師輕車;車右的甲士拚死揮動長戈,勾取對方馭手或甲士!青銅兵器碰撞聲、車輪猛烈撞擊聲、戰馬垂死哀鳴聲,響徹雲霄!

然而!周師王師主力戰車的突擊威力,重甲集群衝鋒的恐怖力量,遠超熊通和所有楚軍將領最壞的預料!那以宗周禁衛為核心的龐大集群,衝擊如同重錘連綿不絕!力量如同海嘯一波強過一波!

楚軍的圓陣承受著有史以來最可怕的壓力!巨大的撞擊聲連綿不斷,如同山嶽在崩塌!部分外圍盾牌在經曆了數十次猛烈的、集中的、連續不斷的重撞後,終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喀嚓——!轟隆——!”

左翼!一道巨大的裂痕被數輛集中衝擊的周師重型衝車硬生生撕開!其中一輛戰車在巨大的慣性和撞擊力下,前輪軸徹底斷裂,輪轂帶著沉重的車身側翻,如同攻城錘般狠狠砸塌了一段相互支撐的盾牆!“嘩啦啦!”數麵相連的巨盾如同被爆破般飛散開去!沉重盾體砸倒了後麵的楚卒!防禦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殺進去!殺光蠻楚!”尖銳的嘶吼聲從缺口外傳來!如同鐵罐般嚴密結陣的周師步卒,在戰車撕開缺口的刹那,如同決堤的鋼鐵洪流,咆哮著湧入!他們身披精良的筒袖玄甲,手中揮舞著加長加重的、最適合步戰劈砍的厚重青銅鉞和闊劍!雪亮的鋒刃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狠狠劈落!

“噗嗤!噗嗤!啊——!”猝不及防的楚卒如割草般成片倒下!鮮血如同暴雨潑灑!缺口迅速擴大!內部的楚軍弩手和矛戈手在倉促間與衝入的周師“虎賁”白刃相接,慘烈的肉搏瞬間爆發!楚軍倉促組織的防線如同薄冰般碎裂,缺口越撕越大!周師後續步卒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群,持續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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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一聲輕響卻格外沉重!熊通站在中央最高指揮戎車的高台上,他清晰地看見左翼軍旗下,一位自己頗為倚重的乾將的頭顱被一把沉重的青銅鉞淩空劈飛!熱血噴灑如同泉湧,無頭屍體轟然倒地!

濃煙衝天!混雜著刺鼻的血腥、燒焦的皮肉、以及碎裂的木屑塵土,令人窒息!哀嚎聲、金屬碰撞聲、瀕死慘叫聲此起彼伏,如同地獄的交響樂!

“大王!左翼——已潰!我軍傷亡……傷亡慘重!周師步卒還在源源不斷壓上!”一名滿身浴血、甲胄破碎、頭盔都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的將軍,跌跌撞撞衝破混戰人群,渾身浴血如同血泉中撈出,撲倒在戎車之下!他身上插著幾支折斷的羽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左肩斜劈到右肋,皮甲翻開,血肉模糊!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喊:“快……快撐不住了!王!撤……撤吧!保我楚之元氣啊!!”話音剛落,一口暗紅的血塊從他口中湧出,這位身經百戰的將領無力地癱倒,氣絕身亡!

熊通矗立於高處,如同一尊青銅塑像。他的指關節因過度緊握車軾而發出“咯咯”的脆響,指縫已被粗糙的青銅棱角勒破,鮮血順著車轅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戰車地板上,砸開一朵朵小小的、轉瞬即逝的血花。他牙關緊咬,頜骨如同堅硬的岩石般死死咬合在一起,幾乎能聽見自己牙床被力量壓迫發出的摩擦聲!赤紅的雙目中,血絲如同蛛網般密布,那是極度的不甘與凶暴憤怒!如同被困在囚籠中的暴龍!漢北的沃土!周室的鎖鑰!仿佛唾手可得!今日卻……

突然!一支流矢“嗖”的一聲,帶著淒厲的破空音,從他耳邊擦過!冰冷的勁風激得他鬢角白發猛地一飄!

巨大的恥辱感混合著冰冷的現實如同冰山倒灌入沸騰的血脈!失敗的寒意終於徹底壓倒瘋狂的征服欲,順著他的脊椎瞬間蔓延全身,凍結了他的滿腔怒火。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隻有戰場上的慘烈之聲如同背景音持續衝擊著耳膜!良久,一個仿佛帶著生鐵鏽腥味的、冰冷到骨子裡的、如同金鐵交擊般沙啞的字眼,終於從他緊咬的牙縫裡,沉重無比地擠了出來:

“撤——!”

這個字如同一聲赦令,卻也如同一聲喪鐘!

“鐺——鐺——鐺——鐺——!!!”與先前號角完全不同的、代表著撤退的刺耳金屬銅鉦聲,急促而絕望地敲響了!那尖銳淒厲的聲響瞬間撕裂了戰場上所有其他的噪音!穿透了慘號和廝殺!

命令傳下,楚軍如同崩散的蟻群,僅存的最後秩序在死亡威脅下被徹底拋棄。他們艱難地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圓陣隊形,相互掩護著、拖拽著傷兵、丟棄著沉重的器械,在周師戰車與步卒如潮水般的箭矢追擊和殘酷的銜尾砍殺下,一步一步、步履蹣跚地、踉踉蹌蹌地向著漢水的方向敗退而去。

來時充滿銳氣與雄心、鋪滿刀矛寒光的路,此刻隻餘下滿目瘡痍!寬闊焦黑的田畝、被戰車碾壓得稀爛的道路、堆疊層疊的楚卒屍體、丟棄的破損旌旗甲仗……被無數軍靴踐踏拖曳出一條長長的、粘稠的、散發著濃烈血腥惡臭的汙穢痕跡,在冬日昏黃的光線下,泛著泥濘汙血混雜的暗褐色光澤,如同巨大醜陋的傷疤,蜿蜒著伸向冰冷的漢水。悲涼!沉寂!無言!唯有風中隱隱傳來的周師得勝的號角和王師玄鳥大旗招展的獵獵之聲,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每一個敗退楚卒的臉上、心上。

漢水冰冷的濁浪裹挾著楚軍殘兵的斷矛、汙甲、以及未曾冷卻的凝血,衝刷著南岸的灘塗。每一次浪湧都仿佛裹挾著北方平原傳來的嘲諷與肅殺之氣。這股寒流不僅浸透了將士的筋骨,更滲入了郢都那座深宮大殿的每一道石縫。青銅獸首銜環油燈在殿柱的陰影間跳躍,吐出幽微的光芒,將巨大的獸形輪廓投射在冰冷的地磚與沉重的帷幔之上,如同蟄伏窺伺的魔物。殿堂裡彌漫著上好沉水香的氣息,卻怎麼也壓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北向挫敗”、“王師鋒芒如雷霆”、“當息兵養民”、“退守江漢自保為重”……重臣們的低語如同毒蛇吐信,在鋪陳著楚國先祖征戰地圖的巨幅帛畫下悄然滑行、交織,鑽進熊通的耳膜。

“夠了!”一聲低沉的斷喝,陡然撕裂了沉悶的粘稠空氣。熊通猛地從巨大的、象征著征伐意誌的王榻上立起!他赤足踏過冰冷的地磚,寬大的玄色王袍下擺帶起一股凜冽的風。他徑直走向那幅巨大的地圖前,沉重的手指帶著千鈞力道,“啪”地一聲,狠狠戳在江漢平原西部一塊異常醒目的區域——權國!那標記如同滴落在楚國輿圖上的一塊凝固的血汙!青銅燈盞的火苗被這驟起的殺氣激得猛地一跳,在他如同刀劈斧鑿的臉上投下劇烈晃動的、明暗不定的陰影。

“諸位先王!”熊通的聲音如同鐵錘鑿岩,緩慢、低沉,卻字字帶著崩山裂石的重量,砸向朝堂每一個角落,“開疆拓土於荊山莽林之中,窮畢生之力,兵鋒所指,莫不披靡!何以區區權國,彈丸之地,竟阻楚數代!厲王先兄,承大父之勇,身先士卒,耗儘我楚多少荊襄健兒?為何其城濠仍舊固若金湯?”他霍然轉身,鷹隼般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掃過每一張倉皇低下的麵孔!“為何?!”那聲音陡然拔高,蘊含著雷霆般的暴怒,“皆因權有磐石之誌!扼我西進之路,掣肘我江漢咽喉!數十年來,權國已成我楚國眼中之釘!喉中之刺!不拔之,何以慰大父先兄之英靈於九泉?不拔之,何以震懾那些覬覦我楚的江漢蠅狗?不拔之——”他猛地踏前一步,寬大的手掌驟然攥緊成拳,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爆響,虯結的筋肉在袍袖下賁張,“又何以告天地神明——我大楚雄師之鋒銳!唯我熊通,方能重鑄!”字字如金鐵,鏗鏘落地,砸碎了殿堂裡所有怯懦的囈語!群臣麵如土色,再無半絲雜音。這一刻,熊通的意誌如同剛出冰淵的太古寒鋒,冰冷,堅硬,攜帶著斬斷一切阻礙的決絕!西進!用鮮血洗刷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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