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剛蒙蒙亮,蕭百火下榻的客棧小院外,便傳來了一陣沉穩而規律的叩門聲。
蕭百火本就未曾深眠,一直保持著修士應有的警覺。聽見聲響,他立刻從那種半修煉半休憩的假寐狀態中清醒過來,心中了然:“來了。”
該來的總會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迅速起身,將身上那件略顯褶皺的衣衫整理平整,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無波,這才伸手拉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依舊是昨日在馬車旁見過的那位不苟言笑、氣息如同古井深潭般晦澀的老者,慕清婉的護道者之一。老者麵無表情,眼神如同兩口冰封的深井,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蕭百火不敢怠慢,連忙拱手,姿態放低,行了一禮:“晚輩見過前輩。”
“嗯。”老者從鼻子裡哼出一個單調的音節,算是回應。隨即枯瘦的手掌一翻,一枚折疊得整整齊齊、用料考究的淡金色信箋出現在他手中,遞了過來,聲音乾澀地說道:“我家小姐的信,閱後即焚。”
說罷,也不等蕭百火再問什麼,甚至沒有再多看他一眼,便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務般,徑直轉身,步履看似緩慢,實則幾步之間便已消失在院門外的走廊儘頭,仿佛從未出現過。
“嘖,架子真大。”確認周圍再無旁人,蕭百火這才忍不住低聲吐槽了一句,緩解著心頭的壓抑感。
他關好房門,甚至還下意識地布下了一個簡單的隔音禁製,這才回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淡金色的信箋。信箋入手微涼,帶著一種奇特的質感,剛一打開,一縷清幽冷冽、仿佛雪中寒梅般的淡淡清香便飄散出來,縈繞在鼻尖。
蕭百火此刻哪有心思品味這女兒家的香氣,他的注意力全被信箋上的內容所吸引。潔白的信紙上,隻有寥寥十二個鐵畫銀鉤、力透紙背的小字,顯然是慕清婉的親筆:
“黑淵魔巢,今日寅時,魔焰靈參。”
信息簡潔到了極致,卻也冰冷得讓人心頭發寒。
“黑淵魔巢……魔焰靈參……”蕭百火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名字,眉頭緊緊鎖起。寅時,他知道,那是淩晨三點到五點,正是一天之中黑夜最濃、陰氣最盛,也是魔氣最為活躍猖獗的時刻!對方偏偏挑選了這個時辰,其用意不言自明——就是要借助魔氣最盛的環境,達到對他人壓製的效果。
雖然慕清婉之前已經明確說過,看中的就是他身負魔種,能一定程度上抵禦魔氣侵蝕。但“魔巢”二字,光是聽著就讓人脊背發涼,再配合這陰氣森森的時辰,蕭百火心裡還是忍不住打起鼓來,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慫了那麼一小會兒。
可轉念一想,自己早已是刀俎下的魚肉,答應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此刻反悔,他幾乎能想象到那位慕仙子冰冷的目光和其背後慕家恐怖的能量。眼下,他確實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媽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拚了!”蕭百火猛地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用疼痛驅散心中的猶豫和恐懼,強行振作起精神。他運轉起《焚天訣》,一縷灼熱的火苗自指尖竄出,小心翼翼地將那淡金色的信箋點燃。火焰跳躍著,迅速將那十二個字吞噬,化為一小撮灰燼,消散在空氣中。
做完這一切,他重新盤膝坐到床上,打算繼續運轉功法,儘可能地將自身狀態調整到最佳,養精蓄銳,以應對今晚注定凶險萬分的行動。
整個下午到傍晚,時間在壓抑的平靜中緩緩流逝。期間倒是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除了他手指上那枚為了紀念曜老、一直貼身佩戴的古樸戒指,不知為何,在某個瞬間突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極其短暫,如同錯覺。
蕭百火起初一愣,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冰涼的戒指表麵,卻再無異樣。“是錯覺嗎?”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但此刻心緒紛亂,也來不及深思,隻當是自己太過緊張導致的感官錯覺,便沒有再過多關注。
夜色漸深,到了醜時。萬籟俱寂,連客棧外的蟲鳴都似乎消失了。就在蕭百火結束一輪周天運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時,那熟悉的、不輕不重的叩門聲,再次準時地響了起來。
“咚、咚、咚。”
門外傳來的,依舊是那個老者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該動身了。”
“好。”蕭百火的回應同樣簡短有力。他站起身,最後檢查了一遍隨身的儲物袋,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房門。
沒有多餘的交流,蕭百火沉默地跟隨著老者,離開了慕雲居,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客棧後門處的一輛馬車。這一次的座駕,與昨日那輛奢華寬敞、內有洞天的馬車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就是一輛最普通不過的青篷馬車,木質車廂,內飾簡陋,甚至連最基本的減震陣法都莫得。
坐上車後一路顛簸,車輪碾過不平整的石板路和土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搖晃得極為厲害。饒是蕭百火身為修士,體魄遠勝凡人,也被這持續的顛簸晃得氣血微浮,屁股被硌得生疼,心中不禁再次暗罵慕家摳門,雖然他也知道這肯定是為了儘可能地不引人注目。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