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取代了往日鍵盤聲與討論聲交織的忙碌。針對“興達勞務”及其背後可能存在的黑暗網絡的調查，如同在漆黑的深水中潛行，每一步都必須萬分謹慎，因為誰也不知道黑暗中潛伏著什麼。
程日星和老周的技術攻堅首先遭遇了意料之中的阻力。
“對方的安全意識很高，”程日星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出的警示符號，“‘興達勞務’的核心數據存儲在與境外服務器多次跳轉的加密網絡上，並且設置了動態驗證和反入侵陷阱。強行突破的風險極大，很可能觸發警報，導致對方徹底切斷線索。”
老周那邊同樣進展緩慢：“對方使用的通訊軟件是定製的，加密協議非常規，常規的監聽和破譯手段效果甚微。隻能捕捉到一些無法解密的信號碎片。”
技術層麵的壁壘，印證了這個對手絕非“翰墨雅集”那種層級的詐騙團夥可比。他們擁有更專業的反偵察能力和更強大的資源支持。
蘇晴的非官方渠道調查也反饋回令人不安的消息。她聯係的一位常年在金瀾一帶跑運輸的老情報員，在嘗試接近舊碼頭區後，給她發來了一條語焉不詳的警告：“水很深，有暗樁，彆沾。”隨後，那人的聯係方式就暫時處於失聯狀態。
“暗樁……”餘年咀嚼著這個詞，“意味著對方不僅有隱藏的監控，可能還有武裝守衛。他們對那片區域的控製力，比我們想象的更強。”
就在調查陷入僵局，團隊氣氛有些沉悶的下午，一股外部的壓力毫無征兆地拍了過來。
先是林曉接到區司法局一位相熟科長的私下電話，語氣委婉地詢問研究院近期是否在調查一些“涉及麵較廣、可能影響地方穩定的企業”，並暗示“有些企業是區裡的納稅大戶，調查要講究方式方法，注意保護營商環境”。
緊接著，蘇晴合作的一家本地數據服務公司，突然以“係統升級”為由，暫停了向研究院提供部分商業數據查詢的接口權限，而這家公司，此前一直合作順暢。
更直接的是，傍晚時分，兩名身著稅務製服的工作人員出現在研究院門口，聲稱接到“匿名舉報”，需要對研究院的財務和稅務情況進行“例行檢查”。
“例行檢查？”餘年站在門口，語氣平靜，眼神卻銳利地掃過那兩個麵色嚴肅的工作人員，“歡迎監督。不過，按照程序，請出示你們的證件和檢查通知書。”
其中一人略顯不耐地掏出證件晃了晃，另一人則拿出一份格式規範、印章齊全的檢查通知書。手續齊全，無懈可擊。
“請進。”餘年側身讓開，同時對聞聲出來的林曉使了個眼色。林曉會意，立刻上前，麵帶職業微笑：“二位這邊請，財務資料已經準備好了，我來配合你們的工作。”
書房內，核心成員緊急碰頭。
“來得真快。”蘇晴眉頭緊鎖，“我們剛摸到‘興達勞務’的邊，壓力就來了。對方在本地的關係網比我們想的要深。”
“司法局的提醒是警告，數據接口被停是釜底抽薪，稅務檢查是直接施壓。”程日星臉色難看，“三板斧，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
餘年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兩個稅務人員的車輛，眼神冰冷：“這說明我們找對了方向，打到了他們的痛處。也說明，這個‘興達勞務’及其背後的勢力，與本地某些利益集團捆綁得很深。”
“我們現在怎麼辦？”老周擔憂地問，“技術突破受阻，外部環境惡化。”
“不能硬碰硬。”餘年轉過身，“稅務檢查，讓林曉合規應對，我們本身沒有問題，不怕查。數據接口，蘇晴，想辦法找替代渠道，或者我們自己想辦法構建底層數據庫，雖然慢，但更安全。至於那些警告……”他頓了頓，“置之不理。但我們要調整策略。”
“你的意思是？”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餘年目光掃過程日星和老周，“技術攻堅繼續，但轉入更深層的隱蔽模式。蘇晴，非官方渠道的調查暫時全部停止，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和風險。對外，我們要表現出被這些麻煩牽製住精力的樣子，甚至可以適當‘抱怨’一下遇到的困難。”
“示弱？”程日星有些不解。
“是麻痹對方。”餘年解釋道，“讓他們覺得施壓起了作用，我們暫時無力深挖。為我們真正的調查爭取時間和空間。”
稅務檢查持續了兩個小時，最終一無所獲地離開。林曉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將人送走，關上門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周曉芸全程安靜地待在房間，但外麵的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她走到窗邊，看著那輛公務車駛離，手指緊緊攥著窗簾。她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那種被針對、被壓迫的感覺，她太熟悉了。這讓她感到恐懼，仿佛又回到了在金瀾時那種無助的境地。然而，看到餘年、林曉他們雖然麵色嚴肅，卻依舊沉穩地應對，沒有絲毫慌亂，她心中那冰冷的恐懼，似乎又被一種微弱卻堅定的東西抵消了一些。
程日星回到自己的工作間，看著屏幕上依舊堅固的加密壁壘，煩躁地捶了一下桌子。但很快，他深吸一口氣，重新坐穩。他想起餘年說的“逆流而上”，想起周曉芸那雙帶著恐懼卻依舊將紙條遞給他的眼睛。他不能放棄。
他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更加隱秘的虛擬機環境，調用了之前從未動用過的幾個儲備ip資源和破解工具。他知道，這是一場耐心的較量，他必須比對手更有耐心，更聰明。
夜色漸深，研究院的燈光依舊亮著。外部的壓力如同冰冷的逆流，試圖將他們衝垮。但他們如同水底的磐石，又像是逆流而上的魚，頂著壓力，沉默而堅定地，向著黑暗的更深處，繼續潛行。真正的較量，從來不在陽光之下，而在這些不為人知的深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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