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灰白的光線尚未完全驅散夜色，一輛不起眼的電動車停在了書店後門。蘇晴戴著口罩和帽子，迅速接過老書店主遞來的一個用牛皮紙仔細包裹的方形物體，沒有多餘交流，電動車便悄無聲息地駛離。
包裹被直接送入地下指揮中心。當牛皮紙被層層揭開，一本封麵斑駁、書頁泛黃、散發著陳舊紙張與淡淡黴味的《荒原之鷹》呈現在眾人麵前時，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一瞬。
它太舊了，舊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掉。書脊的膠線已經開裂，但依稀可見當年暢銷小說的華麗字體。
“就是它……”程日星戴上白手套，動作輕柔地將其放在特製的掃描儀下。高精度掃描儀逐頁捕捉著上麵的每一個字符、每一處汙漬、甚至紙張的細微紋理。這將生成一份可供計算機解析的精確電子副本。
老周則小心翼翼地翻動著實體書，檢查是否有前人留下的、不屬於原書的標記或筆記——這些也可能成為密碼的一部分。
電子副本生成完畢。程日星立刻將之前截獲的幾段敵方加密通訊與電子書進行比對。他編寫的新腳本開始運行，嘗試將密文中的數字組合，映射到《荒原之鷹》特定的頁碼、行數、字符位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上的數據流瘋狂跳動。
突然，一段原本雜亂無章的密文，在腳本嘗試到“第三組數字代表頁數，第一、二組分彆代表行數和該行第幾個字符”的規則時，如同被施了魔法，迅速重組、轉化，變成了一句清晰可讀的短句：
【“鷹巢確認，雛鳥已處理，巢穴清潔。”】
指揮中心內，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雛鳥已處理……巢穴清潔……”林曉重複著這冰冷的字眼，臉色發白。這幾乎證實了趙偉關於“清潔協議”的說法，而且表明，就在不久前，對方剛剛完成了一次滅口或轉移！
幾乎是破譯成功的同時，老周那邊對“鬼影”追蹤者的溯源也有了進展。
“我比對了過去三十年解密的部分境外情報機構技術檔案和已知的、活躍的私人軍事公司的裝備記錄，”老周指著屏幕上幾份模糊的檔案截圖，“這種特定的、魔改自‘信天翁iii型’戰略通訊協議的校驗方式，在九十年代末至二十一世紀初，曾被一個代號‘渡鴉’的、活躍在東南域地區的私人情報販子團夥頻繁使用。該團夥已於十五年前宣告解散，核心成員下落不明。”
“私人情報販子……‘渡鴉’……”餘年沉吟，“他們為什麼會盯上我們？是受雇於‘興達’背後的勢力，還是……另有目的？”
“無法確定。”老周搖頭，“‘渡鴉’當年以接受各種灰色委托聞名，隻要價錢合適。但他們的技術風格，與我們現在麵對的‘鬼影’高度吻合。”
一個早已解散的、活躍於上個時代的情報販子團夥的技術特征，出現在一個追蹤者身上。這背後隱藏的時空跨度，讓人不寒而栗。
趙偉在藥物的輔助和周曉芸那次意外的“情緒共鳴”後，情況穩定了許多，但大部分時間依舊沉默，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周曉芸會定時給他送去水和流食，依舊不多話，隻是默默放下，有時會在他房間門口停留片刻，然後離開。
一種基於共同創傷的、扭曲的守護關係，在兩人之間悄然建立。
程日星則進入了高強度的工作狀態。破譯了部分敵方通訊，意味著他們獲得了一個寶貴的情報窗口。他開始嘗試監控敵方可能使用《荒原之鷹》密碼本的通訊頻道，並利用破譯的指令，反向追蹤發出指令的源頭。
長時間盯著屏幕，他的眼球布滿血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林曉默默地將一杯又一杯濃茶放在他的手邊，眼底藏著擔憂。
在一次短暫的休息間隙，程日星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無意間看到周曉芸正安靜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著那本實體版的《荒原之鷹》，手指輕輕拂過泛黃的書頁，眼神有些飄忽。
不知為何，看到她這個樣子，程日星心中那根因高度緊張而繃緊的弦，莫名地鬆弛了一瞬。他忽然覺得，這個女孩身上，除了那些沉重的過去，似乎還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這本舊書般沉靜的力量。
傍晚，程日星的監控有了重大發現。
他捕捉到一條新的、用《荒原之鷹》密碼本加密的指令，內容讓他脊背發涼：
【“鷹巢令：所有‘休眠巢穴’啟動自檢，‘獵犬’待命，坐標‘東海老圖書館’，疑似‘拾荒者’活動。”】
“東海老圖書館”？這指向性太明確了！正是他們現在藏身的這家書店據點！
“他們發現我們了？！”蘇晴失聲道。
“不一定是指具體位置，”餘年保持冷靜，但眼神銳利如刀，“‘老圖書館’可能是一個區域代號。但‘拾荒者’……很可能指的就是我們，指我們拿到了u盤，正在‘拾取’他們的秘密。‘休眠巢穴’啟動自檢，‘獵犬’待命……這是最高級彆的預警和行動準備指令！”
幾乎在指令被破譯的同一時間，負責外圍監控的老周發出警告：
“那個‘鬼影’信號……開始移動了！正在向我們這個方向靠近！速度很快！”
屏幕上，那個代表“鬼影”的紅點，結束了長達數十小時的靜止徘徊，如同一支離弦之箭，射向書店所在的方向。
鷹之瞳已然睜開，透過泛黃的書頁，窺見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內外的威脅，在這一刻完成了同步。鬼影不再隻是遠遠窺視的幽靈，它化作了撲向獵物的實體。
風暴，不再隻是天際的雷鳴，它已降臨頭頂。書店這個臨時的避風港，瞬間成為了風暴眼的核心。突圍，或是死戰，已彆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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