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戰略研究院”多管齊下的策略，如同幾根無形的絞索，開始緩緩勒緊諾亞生物的脖頸。壓力從法律、行政、資本、輿論多個層麵傳導而至，讓這家習慣了強勢的跨國巨頭內部，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裂痕和動搖。
首先做出反應的，是資本市場的神經。關於諾亞生物核心在研項目陷入重大知識產權糾紛、麵臨國內外多重調查的傳聞，開始在小範圍的機構投資者圈子裡流傳。雖然公司官方極力否認，但其股價還是出現了小幅但持續的陰跌，顯示市場信心正在受到侵蝕。
緊接著，蘇晴那邊謹慎接觸的幾家諾亞生物的競爭對手，也陸續傳來了試探性的反饋。其中一家以作風激進、善於捕捉機會著稱的歐洲藥企“阿爾法製藥”，表現出了超出預期的興趣。他們的亞太區業務發展總監，通過中間人傳達了一個關鍵信息：他們願意在確保信息保密的前提下，聽取更詳細的技術背景介紹，並“不排除”在適當時機提供一筆“過橋資金”，以支持許婕團隊維持基本運營和法律抗爭，條件是獲得未來技術授權的優先談判權。
這個消息，如同在僵持的棋局中，投入了一顆足以改變局麵的棋子。它意味著，諾亞生物試圖用“拖”字訣耗死許婕的算盤，很可能要落空了。
然而，就在形勢看似向好的方向發展時，一股潛藏的暗流也隨之湧動。
程日星的監控係統捕捉到，針對研究院網絡，尤其是與許婕技術資料相關的存儲服務器的探測和掃描活動陡然增加，攻擊源更加分散，技術手段也更加刁鑽。
“他們在試圖定位和竊取我們手裡的原始證據，”程日星麵色凝重地彙報，“或者，至少想確認我們到底掌握了多少底牌。”
與此同時，林曉注意到，諾亞生物委托的律師事務所，悄然更換了負責此案的首席律師。新上任的是一位以擅長“庭外和解”和“危機公關”著稱的資深律師，風格更為圓滑和務實。
“他們可能在想退路了。”林曉分析道，“但以他們的行事風格，絕不會輕易認輸。更大的可能是，他們在為可能的‘談判’做準備，而談判前的偵查和施壓，是標準動作。”
果然，兩天後，一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電話，打到了餘年的辦公室。
來電者是諾亞生物中國區總裁，一位名叫詹姆斯·李——中文名李宏明的中年男人。他的語氣客氣而克製，完全不見傳聞中的強勢。
“餘律師，久仰大名。”李宏明開門見山，“關於我們公司與前雇員許婕女士之間的一些誤會，我個人認為，持續的對峙和訴訟，對各方都沒有好處，尤其是會耗費許女士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影響她未來的科研生涯。我們是否有可能，尋求一個更高效、更富有建設性的解決方案？”
綿裡藏針。話語中將嚴重的侵權糾紛輕描淡寫為“誤會”，暗示許婕耗不起，同時拋出了“建設性解決方案”的誘餌。
餘年不動聲色：“李總所說的建設性方案，具體指什麼？”
“我們可以坐下來談。”李宏明避實就虛，“畢竟，許女士曾經也是我們實驗室的優秀成員，我們對她的才華始終是認可的。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一個方式，既能保障公司的合法權益，也能對許女士過去的貢獻給予充分的、合理的認可與補償。”
“補償？”餘年語氣平靜，“李總，問題的核心並非補償，而是技術的歸屬權和許婕女士被侵犯的署名權與發明權。如果貴公司真的有誠意，首先應該做的，是承認基本事實，停止非法數據的轉移，並糾正存在瑕疵的專利申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李宏明的聲音依舊平穩，但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強硬：“餘律師，商業世界的運作有其複雜性。一項技術的成功，往往依賴於龐大的後續投入和完善的商業化體係。我們承認許女士早期做出了貢獻，但將其完全剝離出來，否定公司後續的巨大投入，是否也失之偏頗？我們希望的是找到一個平衡點。如果貴方堅持目前的對抗路線，我們也將不得不調動一切資源，扞衛公司的利益。那將是所有人都不願看到的雙輸局麵。”
軟硬兼施，圖窮匕見。對方亮出了底牌：願意談，但前提是不能動搖其根本——專利所有權，並暗示如果談不攏，將不惜代價進行反擊。
“我方堅持的，是法律框架下的公平與正義。”餘年語氣堅定，毫不退縮，“在貴方展現出真正的誠意，比如公開承認許婕的核心貢獻、暫停有爭議的專利進程之前，我看不到談判的基礎。至於雙輸……我們相信，法律的裁決終將昭示真相。”
……通話在不冷不熱的氣氛中結束。
“他們坐不住了。”放下電話，餘年對圍攏過來的團隊成員說道，“但他們想談的，是‘補償’式和解，用一筆錢買斷許婕的所有權利，讓她閉嘴，讓他們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占有技術。這絕不是我們能接受的。”
“他們在試探我們的底線，也在評估我們的決心和實力。”蘇晴補充道，“阿爾法製藥的意向，可能讓他們感到了真正的威脅。”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林曉問道。
“加強安保，尤其是技術資料的防護。同時，加快與阿爾法製藥等潛在合作方的接觸節奏，但務必謹慎，不能讓他們過早觸及核心。”餘年部署道，“我們要讓諾亞生物明白，我們不僅有決心對抗到底，更有能力為許婕的技術找到新的出路。隻有這樣，他們才會拿出真正的誠意，坐到談判桌前，討論技術歸屬權的根本問題。”
暗流已然湧動，談判的序幕在無聲的較量中緩緩拉開。雙方都在小心翼翼地掂量著手中的籌碼，計算著對方的底線。真正的交鋒，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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