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電磁脈衝乾擾器被緊急啟動，設定為最大範圍、短時定向爆發模式。它被秘密安裝在“福遠號”靠近左舷水線的一個改裝隔艙內，此刻正對準蜂鳥之前標記的、距離約六百米、編號為“可疑目標c”的水下裝置大致坐標。
“三、二、一……觸發！”操作員低聲倒數，按下了虛擬按鈕。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也沒有炫目的閃光。隻有駕駛艙內部分電子儀器屏幕驟然閃爍了一下，發出輕微的“滋啦”噪音，隨即在備用電路切換下恢複正常。船體本身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震動。
海麵之上，一片死寂。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黑色船隻“海洋探索者”號上的探照燈依舊牢牢鎖定著“福遠號”，阿隆索和他的手下站在船舷邊，似乎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
“失敗了嗎？”一名隊員低聲問，聲音帶著失望和焦慮。
程日星緊盯著海麵，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老海狗則豎起耳朵，像是在捕捉某種常人難以察覺的聲波。
幾秒鐘後。
“嗚————”
一陣低沉、悠長、仿佛來自深海巨獸喉嚨的嗡鳴聲，穿透了船體和海水，隱隱傳來！聲音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讓人的牙齒都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酸。
緊接著，在“福遠號”左舷外數百米的海麵上，原本平滑如鏡的黑暗水麵，突然毫無征兆地翻湧起來！不是波浪，而像是水下有巨大的氣泡或能量釋放，海麵拱起、破裂，形成一片直徑約二三十米的不規則沸騰區域，白色的泡沫在探照燈光下異常刺眼！與此同時，那片水域下方，閃爍起數點急促的、暗紅色的光芒，如同深海怪物的眼睛，明滅不定！
“上帝啊！那是什麼？！”“海洋探索者”號上傳來驚愕的喊叫，探照燈光柱下意識地掃向了那片沸騰的海域。
成功了！強電磁脈衝乾擾了那水下裝置的電路，很可能觸發了它的某種自我保護或故障報警機製，甚至可能引發了內部小規模的能量泄露或短路！
“海底異常！有東西炸了！可能是天然氣噴發，或者……未爆彈！”老海狗猛地對著甚高頻大喊，聲音充滿了“驚恐”，“我們的船太近了！可能會被波及！快！啟動引擎！離開這裡！”
“福遠號”的引擎幾乎在老海狗話音落下的同時就轟鳴起來，船身猛地一震，開始笨拙但堅決地轉向，試圖與那片沸騰的海域以及“海洋探索者”號拉開距離。
“等等！停下！‘福遠號’，立刻停下！”阿隆索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對麵船上傳來，探照燈光試圖重新鎖定“福遠號”。
但“福遠號”甲板上的“船員”們此刻表現得“驚慌失措”，有人“不小心”撞到了纜繩釋放裝置，連接兩船的纜繩驟然鬆脫！有人“慌亂”地操控著探照燈，光柱胡亂掃射，乾擾著對方的視線。
“引擎故障還沒完全排除！控製係統不穩定！我們控製不住船了！”程日星對著話筒大喊，語氣“絕望”。
海麵上，那片沸騰區域漸漸平息，暗紅色的閃光也消失了，仿佛剛才的異象隻是一個幻覺。但“海洋探索者”號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海底異常”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阿隆索正用他們的語言急促地對船員下達指令，船隻開始轉向，似乎打算去查看那片水域的情況，或者……規避可能的風險。
趁此機會，“福遠號”的引擎發出全力運轉的轟鳴，拖著有些“不聽使喚”的船身，歪歪扭扭地朝著與“海洋探索者”號和可疑水下裝置區域相反的方向加速駛去，迅速沒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保持航向！注意水下！他們可能會追，也可能不會。”程日星一邊下令，一邊緊張地盯著雷達屏幕後方。幸運的是，“海洋探索者”號並未立刻追擊，它的雷達回波顯示，它正在那片異常水域附近低速徘徊，顯然對水下的“變故”更感興趣。
通訊頻道裡的乾擾噪音減弱了，逐漸恢複正常。
“陸地指揮中心，這裡是‘海燕’，報告情況。”程日星立刻呼叫。
“收到，信號恢複。”餘年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我們看到你們脫離接觸了。乾得好。那片水下異常，捕捉到了嗎？”
“捕捉到了，影像和音頻數據正在回傳。”程日星快速彙報，“對方船隻被異常吸引，沒有立即追擊。但我們暴露了異常應對能力，他們疑心會更重。”
“必然的。但你們的‘表演’和‘意外’製造了足夠的混亂和借口。”餘年語速很快，“立刻按預定撤離路線，全速前往三號備用彙合點，那裡有接應。‘海洋探索者’號或‘幽靈船隊’的其他船隻可能會擴大搜索範圍，你們必須儘快離開那片海域。”
“明白！”
“福遠號”關閉了大部分燈光，隻保留最基本的航行安全燈，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陰影，朝著遠離“鬼見愁”海域的方向疾馳。船上的每個人都鬆了口氣，但神經依舊緊繃，不敢有絲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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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地指揮中心，周曉芸正飛快地處理著“福遠號”傳回的最後時刻數據，尤其是那段記錄下水下異常沸騰和暗紅色閃光的影像。她將影像逐幀分析，放大，增強。
“異常沸騰區域的流體動力學特征，符合水下高壓氣體或能量瞬間釋放的模型。”她一邊操作一邊說，“那些暗紅色閃光……波長分析顯示，不是生物發光，也不是常見的水下照明設備。更接近……某種特定化學物質在電流或高溫作用下產生的特征光譜。”
“化學物質？”蘇晴追問。
“還在比對數據庫……等等，有初步匹配。”周曉芸調出一份複雜的化學光譜圖表，“與某種用於深海設備密封和壓力緩衝的特種惰性凝膠，在極端條件下分解產生的部分光譜特征有相似之處。這種凝膠通常用於保護精密的電子元件或傳感器，在遭受超過設計閾值的物理衝擊或能量過載時，會分解並產生特定的光和熱……”
“也就是說，我們的電磁脈衝，可能真的‘燒掉’了那個水下裝置的一部分保護層或內部元件，導致了能量泄露和化學反應？”林曉推測。
“很有可能。”周曉芸點頭，“這證實了那些裝置絕非天然物或廢棄品，而是正在工作的、具有精密保護結構的主動設備。它們的作用……”
她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提示音打斷。是來自“深海”安全點許婕醫療團隊的緊急通訊請求。
蘇晴立刻接通。
“蘇律師，許小姐剛才又出現劇烈生理反應！”醫療人員的聲音帶著緊張，“就在……大約七分鐘前，她突然從淺睡中驚醒，心率驟升，呼吸急促，指著空氣不停地說‘紅了……全紅了……水燒開了……他們要關閘了……’我們剛給她用了鎮靜劑，現在穩定下來了，但……”
七分鐘前？那正好是“福遠號”觸發水下異常的時間！
許婕再次在極遠距離外，與“燈塔”相關的異常事件產生了近乎同步的生理心理反應！她口中的“全紅了”、“水燒開了”，與她之前描述的“紅燈閃爍”和此刻實際發生的“水下沸騰”驚人地吻合！而“關閘”……可能指的是某種應急關閉程序？
“她可能……通過某種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創傷鏈接，或者純粹是巧合的直覺，感知到了與‘燈塔’水下防禦係統相關的能量擾動。”心理醫生的聲音插入，帶著難以置信的推測，“這超出了常規ptsd的範疇，更接近……極深度創傷導致的對特定威脅信號的潛意識‘雷達’。”
這個消息讓指揮中心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許婕的“雷達”，再次驗證了他們行動的凶險和觸及核心的程度。
“繼續密切觀察許婕，有任何異常立即報告。”餘年沉聲道，然後轉向周曉芸，“曉芸，結合許婕的反應和我們獲得的數據，重新評估那些水下裝置。它們可能不僅是監控‘眼睛’，還是‘燈塔’整體安防或環境控製係統的水下節點。破壞或乾擾它們，可能真的會觸發‘燈塔’內部的某種反應，比如……‘關閘’，或者提升警戒等級。”
他看向海圖上“福遠號”正在撤離的航跡，以及那片依舊被“海洋探索者”號徘徊監視的異常水域。
“我們這次冒險的‘釣魚’，雖然沒釣到‘卡利博之星’，卻意外地撞了一下‘蜂巢’。現在，‘蜜蜂’已經被驚動了。接下來，我們要看，被驚動的，是隻會蜇人的工蜂，還是……會傾巢而出的蜂後。”
脈衝在海麵之下激起漣漪，而漣漪正朝著未知的、更黑暗的深處擴散。許婕破碎的感知如同飄搖的蛛絲，卻一次次精準地指向風暴的中心。行動暫時告一段落，但更大的震蕩，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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