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下。”餘年平靜地說,“楊麗婭需要有人護送離開瑞士。她現在的身份太敏感,一個人走不安全。”
“不行。”楊麗婭立刻反對,“你比我更危險。楚嘯天的網絡還在,趙老方麵也在找你。你不能留在歐洲。”
“楚嘯天現在自顧不暇。”餘年說,“西伯利亞坐標公布後,全球至少有五個國家的衛星在調取那個區域的圖像。俄羅斯方麵已經表示會‘自查’。他現在忙著擦屁股,沒空管我。”
他頓了頓:“至於趙老……他派人來日內瓦抓你,本身就說明他已經慌了。一個慌了的人,做事會有破綻。”
“所以你就親自來當誘餌?”楊麗婭的聲音提高了一些,“餘年,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背後有整個團隊,有蘇晴,有研究院。你不能這麼冒險。”
“那你呢?”餘年的目光直視她,“你一個人站在聯合國,賭上自己的信譽和自由,就不是冒險了?”
兩人對視著。空氣突然變得安靜而緊繃。
程日星咳了一聲:“那個……我上去檢查一下監控係統。你們聊。”他快步走上樓梯,留下兩人在客廳。
沉默持續了十幾秒。
“謝謝你。”楊麗婭先開口,“為了我,冒這麼大的風險。”
“不是為了你一個人。”餘年說,“是為了那些錄音裡的聲音,為了那些還沒被找到的受害者。你在做的事情,和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是一樣的。隻是你的戰場在明處,我們的在暗處。”
他走到窗邊,也掀開窗簾一角,看著外麵的夜色。“蘇晴說得對,保護你就是保護我們自己的戰線。而且……”
他轉過身:“而且我不能看著你被帶走。我知道趙老的手段——‘保護性控製’,‘協助調查’,‘內部談話’……進去容易,出來難。尤其是你知道得太多的時候。”
楊麗婭的心臟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的話裡有關心,有敬佩,還有一種她不敢細想的情愫。
“餘年。”她輕聲說,“我走這條路,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需要被保護,也不需要被拯救。”
“我知道。”餘年說,“但我需要確保,在這條路上,你不是一個人在走。”
這句話太直白,太坦蕩,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楊麗婭內心深處某個鎖了很久的盒子。
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大學時代那個比她小兩屆、在模擬法庭上為農民工據理力爭的學弟,眼神清澈得讓她自慚形穢;想起後來在各自的軌道上,她看著他一路跌撞卻從未放棄理想的模樣;想起自己遊走在明暗之間,每次聽到他的消息,都會在心裡默默說一句“還好,這世上還有人在堅持”……
她想起了楚嘯天——那個更早的學長,也曾有過理想,卻在權力的迷宮中漸漸異化。她看著楚嘯天越走越遠,也曾以為自己會變成那樣。但餘年不同,他走了另一條路,一條更艱難、卻更乾淨的路。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硬,足夠冷靜。但在這一刻,在這個日內瓦老城的安全屋裡,在這個學弟坦蕩的目光下,那些防線突然土崩瓦解。
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
楊麗婭轉過身,不想讓他看見。但肩膀的顫抖出賣了她。
“楊姐?”餘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擔憂——他還是習慣用這個稱呼,那是多年來的習慣。
她沒有回答,隻是咬緊嘴唇,努力控製住情緒。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往下掉,一滴,兩滴,落在深灰色的套裝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多年來,她習慣了獨自行走,習慣了隱藏情緒,習慣了在刀尖上跳舞而不露怯色。但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很累,累到不想再偽裝,累到想放下所有的防備。
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哭出來吧。”餘年的聲音很輕,“這裡很安全。沒有人會知道。”
這句話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楊麗婭轉身,撲進餘年的懷裡,放聲大哭。
不是抽泣,不是哽咽,是真正的、撕心裂肺的痛哭。那些壓在心底多年的恐懼、孤獨、掙紮、愧疚……全部隨著淚水傾瀉而出。她哭得像個孩子,肩膀劇烈地顫抖,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餘年沒有說話,隻是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他的懷抱很穩,很暖,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這一刻,他不是那個需要她暗中照拂的學弟,而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堅實的支撐。
程日星在三樓聽到哭聲,猶豫了一下,沒有下來。他默默調高了監控係統的靈敏度,確保不會有人打擾這一刻。
哭了不知道多久,楊麗婭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她抬起頭,眼睛紅腫,妝已經花了,露出眼角細微的皺紋。她看起來不再完美,不再從容,但異常真實。
“對不起。”她啞著嗓子說,“我失態了。讓你看笑話了,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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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兩個字,她說得很輕,帶著某種釋然。
“你壓抑太久了。”餘年遞給她紙巾,依然用著那個熟悉的稱呼,“楊姐。”
楊麗婭擦乾眼淚,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平時的冷靜。但眼圈還是紅的,聲音還是啞的。
“餘年。”她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做過很多錯事,很多……不可原諒的事,你還會站在這裡嗎?”
餘年看著她:“比如?”
“比如……我明知楚嘯天的一些計劃,卻沒有提前阻止。比如我利用過一些無辜的人,達到我的目的。比如我曾經在趙老的要求下,銷毀過一些證據。”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我遊走在灰色地帶太久了,身上沾的泥,洗不乾淨了。”
餘年沉默了幾秒。
“你知道我為什麼能理解‘明暗法則’嗎?”他說,“因為我明白,在絕對的黑暗中,有時你需要借助暗處的力量,才能守護明處的光。你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頓了頓:“重要的不是你曾經站在哪裡,而是你最終選擇走向哪裡。你今天站在聯合國,賭上一切說出那些真相,這就是你的選擇。這個選擇,比過去所有的錯誤都更有分量。”
楊麗婭看著他,眼淚又湧了上來,但這次是釋然的淚。
“謝謝你。”她說,“謝謝你說這些。”
“不用謝。”餘年說,“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繼續推進聯合國調查?還是……”
“我想先離開歐洲。”楊麗婭說,“西伯利亞坐標已經公布,接下來會有各國媒體和情報機構去核實。我在明處的作用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我需要轉入暗處——繼續追查‘普羅米修斯’的其他節點,找到更多的受害者。”
“需要幫忙嗎?”
“需要。”楊麗婭這次沒有拒絕,“但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行動。趙老已經盯上我了,和我走得太近,會牽連你們。而且……楚嘯天的網絡還沒完全清除,你們在國內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餘年點點頭:“明白了。我會安排程日星給你準備全套的新身份、資金和通訊設備。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記住一點——”
他看著她:“保持聯係。你不是一個人。”
楊麗婭微笑,那笑容裡有釋然,有感激,還有一種淡淡的憂傷。
“餘年。”她輕聲說,“蘇晴是個好女人。你要好好對她。”
餘年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點點頭:“我會的。”
“那就好。”楊麗婭說,“我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和程日星一起走。你……你今晚就離開瑞士吧。越早越好。”
“我送你們到巴黎。”
“不用。”
“要的。”餘年的語氣不容置疑,“到巴黎,確認你們安全轉移後,我再回國。這是底線。”
楊麗婭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
她走到窗邊,再次看向外麵的夜色。日內瓦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像星辰落在人間。
這條路,她還要繼續走下去。但這一次,她知道,在遠方的某個地方,有人理解她,支持她,會在她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
這就夠了。
三小時後·東海研究院
蘇晴盯著屏幕,收到了程日星發來的加密消息:“楊姐安全。餘哥也在。明早一起轉移至巴黎。計劃順利。”
她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
林曉走過來,遞給她一杯咖啡:“擔心嗎?”
“擔心。”蘇晴坦白,“但這是正確的決定。”
“你不介意嗎?餘哥親自去救她。”
蘇晴喝了口咖啡,笑了笑:“如果我不讓他去,他還是會去。而且……我理解楊麗婭。某種程度上,她和我們是同一類人——明知前路艱難,依然選擇前行。”
她看向窗外東海市的夜景:“愛一個人,不是把他拴在身邊,而是支持他去做正確的事。餘年是這樣對我的,我也應該這樣對他。”
林曉看著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餘年會選擇蘇晴。不是因為蘇晴完美,而是因為她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包容、可以理解、可以支持。
“他們會平安回來的。”林曉說。
“會的。”蘇晴點頭,“然後,我們還有更多的事要做。西伯利亞的坐標已經發出,接下來,世界會看到真相。而我們要做的,是確保這個真相不被掩蓋,不被扭曲。”
她打開另一台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全球各大媒體關於聯合國會議的報道標題。輿論已經開始發酵,質疑聲、支持聲、政治化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風暴已起,浪潮洶湧。
但這一次,他們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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