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外長白山腳下有個叫靠山屯的小村子,村裡有個叫趙老實的貨郎,四十來歲,為人本分,整天挑著個擔子走村串巷,賣些針頭線腦、胭脂水粉。
這年臘月,天寒地凍,趙老實從鎮上進貨回來,擔子一頭是尋常貨物,另一頭卻裝著二十斤新棉花。他婆娘周氏身子弱,怕冷,趙老實特意買來給她絮棉襖棉褲。
天色已晚,風雪正緊,趙老實抄近路穿過老林子。忽然,他聽見一陣細微的嗚咽聲,順著聲音找去,見雪地裡臥著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後腿被獵夾夾住,鮮血染紅了周圍的雪地。
那狐狸見人來,眼中竟露出哀求之色。趙老實心軟,蹲下身說:“狐狸啊狐狸,我幫你鬆開,你可彆咬我。”
狐狸似懂人言,輕輕點頭。趙老實費力掰開獵夾,又掏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給狐狸敷上,撕下衣襟包紮妥當。
“這大冷天的,你傷得重,我把你送回家吧。”趙老實把狐狸輕輕抱進裝棉花的筐裡,怕它冷,還特意用棉花把它裹得嚴嚴實實。
狐狸在棉花裡動了動,發出舒服的呼嚕聲。趙老實挑起擔子繼續趕路,隻覺得今天的擔子格外輕快,不到半個時辰就看到了村口的燈火。
到家後,趙老實把狐狸抱進屋,周氏見狀嚇了一跳。趙老實說明原委,周氏也是心善之人,便幫著照料。夫妻倆給狐狸準備了暖和窩棚,每日喂食換藥。
如此過了七八日,狐狸傷愈。一天清晨,趙老實發現狐狸不見了,窩棚裡留著一小堆亮閃閃的銀元,正好是他買棉花和藥材花的錢數。
“這狐狸真是通人性了。”周氏數著銀元感歎。
趙老實卻有些悵然若失:“它走也不說一聲。”
轉眼過了年,開春後趙老實依舊做他的小買賣。奇怪的是,自那以後,他的生意格外紅火,同樣的貨物,彆人賣不動,他一到就搶光。更奇的是,他擔子裡的貨似乎永遠賣不完,明明清晨隻裝了小半擔,走一天不見少。
趙老實心中疑惑,卻不敢聲張。一天他提前收工,躲在村口大槐樹後偷看自己的貨擔。隻見擔子裡飄出一縷白煙,落地化成個白衣女子,手持拂塵對著貨擔輕輕一揮,裡麵的貨物頓時滿滿當當。
趙老實看得真切,那女子眉目如畫,正是當年所救白狐的模樣。他心中大驚,也不敢打擾,悄悄回家告訴周氏。
周氏說:“這是狐仙報恩呢,咱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第二天,趙老實特意在貨擔裡放了一壺酒和幾個饃饃。收工時一看,酒菜不見,卻多了一匹上好的綢緞。從此,趙老實時常在擔子裡留些小禮物,第二天必得回禮,價值遠超他所贈。
靠山屯有個潑皮叫王三,遊手好閒,專乾偷雞摸狗的勾當。他見趙老實生意越發紅火,心生嫉妒,暗中跟蹤,也看到了狐仙顯形的一幕。
王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第二天他找到趙老實,假意要買貨,趁機說:“趙大哥,聽說你去年冬天救了隻白狐?”
趙老實老實承認。王三壓低聲音:“你可知那白狐的來曆?那可是長白山狐仙穀的三姑奶奶,修行五百年了。你救了她是大功德,但她如今賴在你家不走,可是要吸你陽氣修行的!”
趙老實將信將疑:“不會吧,狐仙一直幫我...”
“唉呀,狐性狡詐,現在對你好,日後必有所圖!”王三煞有介事,“我認識個茅山道士,專治這些精怪。不如請他來做法,既送走狐仙,又不傷和氣。”
趙老實被他說動,答應請道士來看看。王三心中暗喜,其實哪有什麼道士,他打算假扮道士,騙趙老實一筆“法事費”,再偷走那神通廣大的貨擔。
三天後,王三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道袍,手持桃木劍來到趙家。他裝模作樣地舞劍念咒,在貨擔上貼滿符紙。趙老實和周氏跪在一旁,心中忐忑。
突然,貨擔中白煙湧出,化作白衣女子,冷笑道:“哪來的野道士,敢在我麵前撒野!”袖袍一拂,王三臉上的假胡子假發紛紛落地,露出本來麵目。
趙老實見狀大驚:“王三,怎麼是你?”
王三見事情敗露,拔腿要跑,卻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狐仙對趙老實說:“恩公,我本長白山修行狐仙,因渡劫受傷蒙你相救。這些日子暗中相助,實為報恩,不料你聽信讒言,令我寒心。”
趙老實羞愧難當,連連道歉。狐仙歎道:“也罷,緣分將儘,我本不該久留人間。隻是恩公日後須擦亮眼睛,莫再輕信小人。”
說罷,狐仙取出一個錦囊遞給趙老實:“這裡麵是‘綿裡藏仙術’,你好生研習,可保衣食無憂。我去了。”化作白煙消失不見。
趙老實打開錦囊,裡麵是一卷帛書,記載著種種經營之道。他依言而行,果然買賣越發興隆,不出幾年成了靠山屯首富。
那王三被狐仙施法,在村口站了三天三夜,成為笑談。後來他洗心革麵,在趙老實鋪子裡做了夥計,再不敢生邪念。
每年臘月,趙老實都會在老林子邊擺酒祭奠。有人說曾見白狐在月下飲酒,對影成三人;也有人說狐仙早已功德圓滿,位列仙班。真假不知,唯靠山屯的老人至今還傳著“綿裡藏仙”的故事,告誡後人:莫以善小而不為,莫因妖異存偏見,這世上的緣分,誰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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