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下有個靠山屯,屯子最東頭住著個老獵戶姓趙,村裡人都叫他趙老疙瘩。這趙老疙瘩五十來歲,一輩子沒娶媳婦,就愛喝兩口小酒,打點山雞野兔。
這年臘月二十三,小年夜,北風刮得呼呼的,雪片子有銅錢那麼大。趙老疙瘩從鄰村喝酒回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路過屯口的老槐樹時,隱約看見樹底下蹲著個黑影。
“誰啊?大冷天的不回家蹲這兒乾啥?”趙老疙瘩眯著醉眼問道。
那黑影動了動,竟是個尖嘴長須的小老頭,穿著件不合身的舊棉襖,凍得瑟瑟發抖。
“老哥,行行好,給口吃的吧。”小老頭聲音尖細,聽著不像人聲。
趙老疙瘩雖醉得厲害,心裡卻明白這冰天雪地的,真要是在外頭凍一宿,非出人命不可。他本就心善,便道:“跟我回家吧,家裡還有半壺酒,一塊烤烤火。”
小老頭千恩萬謝地跟著趙老疙瘩回了家。
趙老疙瘩的屋子不大,泥坯房,茅草頂,但生起火炕來倒也暖和。他翻出些花生米、鹹菜疙瘩,又燙了壺酒,兩人就著炕桌對飲。
幾杯酒下肚,小老頭話多了起來:“老哥是實在人,不瞞你說,我不是凡人,是這長白山裡的常仙,排行老三,人家都叫我常三太爺。”
趙老疙瘩醉眼朦朧地笑道:“你是常仙?那我就是胡三太爺嘍!”
小老頭正色道:“老哥彆不信,我原本在山上也有洞府,受些香火。可這兩年山裡來了個外路的仙家,霸了我的地盤,搶了我的供奉。如今我無家可歸,隻能在屯子裡流浪。”
趙老疙瘩隻當是醉話,順著他說:“那你就住我這兒吧,多雙筷子的事。”
常三太爺感激不儘,當晚就在趙老疙瘩家住了下來。
第二天酒醒,趙老疙瘩發現那小老頭早已不見,炕上留著一小撮灰白色的毛發。他這才覺得事情蹊蹺,去問屯裡最年長的七叔公。
七叔公聽後撚著胡須道:“你怕是真遇上常仙了。咱這長白山曆來有胡黃白柳灰五仙,常仙就是長仙,是蛇仙的尊稱。那常三太爺我小時候聽說過,據說很有些道行,保著這一方水土呢。”
趙老疙瘩將信將疑地回了家,卻發現自家院裡不知何時多了條白蛇,盤在柴堆上曬太陽。見他回來,那蛇抬起頭點了三下,竟像是行禮一般,隨後遊走進草叢不見了。
打這天起,趙老疙瘩的運氣突然好了起來。上山打獵總能碰上肥碩的野物,砍柴能挖到老山參,就連走路都能撿著錢袋子。更奇的是,他隨口說句“明天想吃魚”,第二天門口就會放著幾條活蹦亂跳的大魚。
屯裡人漸漸都知道趙老疙瘩家來了保家仙,有事都來找他請教。趙老疙瘩本來大字不識一個,如今卻能說會道,誰家丟了東西,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在哪兒;誰家人生病,他扯把草藥就能治好。
常三太爺的名聲很快就傳開了。
“老疙瘩,幫我問問常三太爺,我家母豬不下崽是咋回事?”
“趙大哥,常三太爺能不能保佑我兒子考上學堂?”
“趙叔,我閨女中邪了,請常三太爺給看看!”
趙老疙瘩來者不拒,有求必應。常三太爺也確實靈驗,幾乎是有求必應。屯裡人自發湊錢,在趙老疙瘩家旁邊蓋了座小廟,供上了“常三太爺”的牌位。
香火一天比一天旺,連外鄉人都慕名而來。趙老疙瘩也闊氣起來,泥坯房翻修成了青磚瓦房,一日三餐有酒有肉,儼然成了屯裡的頭麵人物。
常三太爺的脾氣卻隨著香火旺而漸長。起初還隻是要些酒肉供奉,後來就要活雞活鴨,再後來竟要起了血食。
“老疙瘩,今晚給我備隻黑狗,要全黑的,一滴雜毛都不能有。”常三太爺附在趙老疙瘩身上吩咐道。
趙老疙瘩有些為難:“三太爺,屯裡就七叔公家有條黑狗,跟了他七八年了,這...”
“怎麼?我保你們風調雨順,要隻狗都不行?”常三太爺聲音尖利起來。
趙老疙瘩不敢違抗,隻好去七叔公家軟磨硬泡,花大價錢買下了那條黑狗。
當晚,常三太爺享用了黑狗血後,顯得十分滿意:“好,很好。明日有個外鄉人會送來十兩銀子,你收下便是。”
果然第二天,有個外鄉富商來還願,說是常三太爺治好了他兒子的怪病,特地送來白銀十兩。
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常三太爺要的供奉越來越重,允諾的回報也越來越大。趙老疙瘩起初還忐忑不安,後來也就習慣了。
這天,屯裡首富錢滿倉來找趙老疙瘩,神秘兮兮地關上門窗。
“老疙瘩,聽說常三太爺能讓人發財?”
趙老疙瘩得意地捋著新留的山羊胡:“那可不,你不是看見了麼,我這房子,這吃喝,哪樣不是三太爺賞的?”
錢滿倉壓低聲音:“那我要是想發大財,三太爺能不能幫上忙?”
當晚,趙老疙瘩請常三太爺上身,轉達了錢滿倉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