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一帶的老輩人常說,長白山下有個程家莊,莊子裡流傳著一樁奇事。這事得從莊裡的大戶胡家說起。
胡家祖上出過能人,曾在朝中為官,後來告老還鄉,置辦下偌大家業。到了胡老爺子這一代,雖不再為官,但在十裡八鄉也是數得著的體麵人家。胡老爺子膝下無子,隻有四個女兒,人稱胡家四枝花。
大姑娘嫁給了莊主張家的兒子,二姑娘許給了鎮上李員外家的公子,三姑娘與鄰村王舉人的侄子結了親,都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唯獨四姑娘胡四娘,到了適婚年紀,卻偏偏看中了一個名叫程孝的窮書生。
這程孝父母早亡,家中隻有三間破瓦房、兩畝薄田,除了滿腹詩書,再無長物。胡家上下都反對這門親事,胡老爺子更是氣得直跺腳:“我胡家的女兒,豈能嫁給一個窮酸書生,讓人笑話!”
可四娘鐵了心,非程孝不嫁。她當著全家人的麵說:“程郎雖貧,但胸有溝壑,將來必成大器。女兒情願與他同甘共苦。”
胡老爺子拗不過,隻好勉強同意,但放下狠話:“既然你執意要嫁,日後若受苦受窮,彆回娘家訴苦!嫁妝也隻給最基本的,與姐姐們不能比。”
四娘平靜地回道:“女兒不求嫁妝豐厚,隻求父親允許。”
就這樣,四娘簡簡單單地嫁入了程家。
一
四娘過門後,胡家上下越發瞧不起程孝。大姑爺、二姑爺、三姑爺都是有錢有勢的,每逢家族聚會,三人總是衣著光鮮,高談闊論,把程孝比得灰頭土臉。
大女婿張少爺常開玩笑說:“咱這妹夫啊,就是會讀書,可讀書能當飯吃嗎?”
二女婿李公子接話:“大哥此言差矣,讀書人‘書中自有黃金屋’嘛!隻是不知程妹夫的黃金屋何時能蓋起來?”
三女婿王少爺更是尖酸:“我聽說程妹夫近日又去趕考了?這來來回回的路費,怕是四妹妹連夜繡花掙來的吧?”
眾人哄堂大笑,程孝麵紅耳赤,四娘卻神色如常,隻輕聲對丈夫說:“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程孝心中感動,更加發奮苦讀。四娘白日裡操持家務,夜晚做針線活貼補家用,從無怨言。
奇怪的是,自四娘嫁入程家後,原本平平無奇的程孝仿佛開了竅,不僅學問大有長進,連運氣也好了起來。先是有人匿名資助他趕考的路費,後又有鄉紳主動推薦他去有名的書院任教。
更奇的是,程家莊接連發生了幾件怪事。
那張少爺一日酒後騎馬回家,不知怎的迷了路,連人帶馬跌進山溝,摔斷了腿。二女婿李公子做生意被人騙了,賠了一大筆錢。三女婿王少爺因縱容家仆欺壓百姓,被官府查辦,丟了好不容易謀來的官職。
隻有程孝,不但順利考中了舉人,還被縣太爺看中,聘為縣學教諭。雖不是什麼大官,但在鄉間已是了不得的身份。
胡家人私下議論,都說四娘有些邪門。胡老太太更是偷偷對老伴說:“我總覺得四丫頭不簡單,你記得她出生那年的事嗎?”
胡老爺子皺眉道:“彆提那些陳年舊事。”
二
原來,四娘出生那年,胡家曾發生過一樁怪事。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胡老爺子外出收租,回來的路上救了一隻受傷的白狐。那白狐通體雪白,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後腿受了傷,血流不止。胡老爺子心生憐憫,將白狐帶回家中,請獸醫診治。
白狐傷愈後不肯離去,便在胡家住了下來。說來也怪,自那以後,胡家生意越發紅火,田地產量也增加了。家中人都說這白狐是祥瑞,好生供養。
不料一日,鄰莊幾個獵戶來訪,見白狐皮毛罕見,起了歹意,趁胡老爺子不在,將白狐捉去。等胡老爺子回來,急忙去追,已然晚了,白狐已成了獵戶們鍋裡的肉湯。
胡老爺子懊悔不已,隻好將白狐的屍骨埋在院後的老槐樹下。當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白衣老者對他作揖道:“承蒙救命之恩,本想報答,奈何緣分淺薄。今留下一縷血脈,以全恩義。”
次日,胡老爺子將夢告知家人,大家隻當是尋常怪夢,沒放在心上。不料一月後,胡夫人診出有孕,後來便生下了四娘。
四娘自幼聰慧過人,三歲能誦詩,五歲能作文,更奇的是,她偶爾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預測吉凶,無不靈驗。七歲那年,她突然對父親說:“後院槐樹下有金銀。”胡老爺子半信半疑,命人挖掘,果然挖出一壇白銀,正是祖上埋下的,連他自己都忘了此事。
因為這些緣故,胡家對四娘既愛又畏。如今四娘出嫁後,程孝時來運轉,而其他三個女婿接連倒黴,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四娘身上。
三
一年後,程孝赴京參加會試,臨行前,四娘給他一個護身符,叮囑道:“路上無論遇到什麼,切莫慌張,此符可保平安。”
程孝上路後,一日行至河北地界,天色已晚,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正焦急時,忽見前方有燈火,走近一看,是一處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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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老板是個獨眼老者,見程孝進來,眯著眼打量他一番,笑道:“客官來得正好,隻剩一間上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