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三年,黃河決口,魯西大旱,顆粒無收。李家莊的李大富與李二窮兄弟倆,日子過得天差地彆。
李大富在縣城開了兩家綢緞莊,三進三出的大宅院,娶了兩房姨太太,出門都坐黃包車。李二窮卻守著祖傳的三畝薄田,土坯房裡漏風漏雨,媳婦三年前害癆病走了,留下個六歲的娃子小栓,爺倆勉強糊口。
這年臘月二十三,灶王爺上天的日子,李大富突然坐著轎子回了老家。村裡人都擠到李二窮家門口看熱鬨——李大富十年沒踏進這窮兄弟的門檻了。
“二弟,”李大富一身綢緞棉袍,手上戴著翡翠扳指,“哥這次回來,是有件大事要托付。”
李二窮忙把小栓往身後藏了藏,怕孩子臟了大哥的眼:“哥,進屋喝口水吧,外麵冷。”
李大富擺擺手,從懷裡掏出個紅布包:“我就不進去了。這裡麵是二十塊大洋,你收著。”
李二窮手直哆嗦。二十塊大洋,夠他們爺倆吃三年白麵。
“哥,這……這太多了……”
“不多。”李大富麵色凝重,“二弟,哥得了絕症,大夫說活不過明年清明。我那些產業,縣裡的老爺們都盯著呢。我尋思著,總得給咱老李家留點真東西。”
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咱爹臨死前交代的話,你還記得不?”
李二窮一愣:“咱爹……不是說把家產都分清楚了麼?”
“那是明麵上的。”李大富眼睛眯成一條縫,“爹真正的好東西,都埋在祖宅地底下。他老人家咽氣前跟我說,那東西得等李家有難時才能動。如今我是不成了,這秘密該傳給你了。”
李二窮聽得雲裡霧裡:“啥東西啊?”
“八口大缸。”李大富一字一頓,“每口缸裡都是黃的白的東西。爹說那是‘保命財’,得按他交代的法子才能取出來。”
“啥法子?”
李大富從袖子裡又掏出個黃紙包:“爹留了張圖,還有四句詩。圖我帶來了,詩我隻記得前兩句——‘月圓夜,井邊望,地仙指路莫慌張’。”
“那後兩句呢?”
“後兩句……”李大富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後兩句我給忘了!這些年生意忙,腦子糊塗了。二弟,這圖你收好,仔細琢磨。等想明白了,那些缸都是你的。”
李二窮接過黃紙包,手抖得更厲害:“哥,你……你這病真沒治了?”
李大富擺擺手,轉身要走,又回頭說:“對了,取寶的事,千萬彆讓外人知道。特彆是西頭那個王半仙,那人邪性,離他遠點。”
轎子抬走了,留下李二窮站在寒風裡發呆。
臘月二十八,城裡傳來消息:李大富死了。聽說死得蹊蹺,七竅流血,像是中了什麼邪術。兩個姨太太為爭家產打成一團,縣警察局都出麵了。
李二窮帶著小栓去奔喪,連靈堂都沒讓進。管家說,大奶奶吩咐了,窮親戚彆來沾晦氣。
回家路上,小栓仰著臉問:“爹,大伯真埋了八缸寶貝在咱家地下?”
“小孩子彆瞎說。”李二窮心裡亂糟糟的。
夜裡,他點上油燈,展開大哥給的那張圖。紙上畫著老宅的布局,正屋、廂房、灶間、水井,都用朱砂標著位置。圖右下角果然有四行字,但後兩句被水漬暈開了,模糊不清。
正月十五,月圓之夜。
李二窮翻來覆去睡不著,忽然想起那詩——“月圓夜,井邊望”。他一骨碌爬起來,披上棉襖,悄悄來到院子裡那口老井邊。
月光如水,井台上的青石板泛著幽幽的光。李二窮趴在井沿往下看,黑咕隆咚的,隻有自己模糊的倒影。
“地仙指路莫慌張……”他喃喃自語,“地仙在哪兒呢?”
就在這時,井裡傳來“咕咚”一聲,像是石子落水。李二窮一驚,再細看,井水竟泛起粼粼金光,水中倒影變了——不再是他的臉,而是一個白胡子老頭,頭戴方巾,笑眯眯地看著他。
“李二窮,”井中傳來聲音,空靈縹緲,“你大哥沒跟你說實話。”
“你……你是地仙?”李二窮腿一軟,跪在井邊。
“我是這方土地。”老頭捋著胡子,“你爹埋那八缸寶貝時,我就在旁邊看著。你大哥根本不知道後兩句詩,因為他不是你爹的親兒子。”
“啥?”李二窮如遭雷擊。
“你爹的原配,也就是你大哥的親娘,是帶著身嫁過來的。你爹仁厚,視如己出,但臨終前還是留了一手——那八缸財寶,隻有你知道全部口訣才能取出來。”
井水中的老人繼續說:“後兩句詩是‘三更火,五更雞,手足相殘一場空’。你記住,取寶必須在三更點火,五更雞叫前完成。若是兄弟相爭,那些財寶就會化為黃土。”
話音剛落,井水金光消散,倒影恢複原樣。
李二窮癱坐在井台上,渾身冷汗。大哥不是親生的?那他的死……
“二叔,大半夜的在這兒乾啥呢?”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李二窮回頭一看,是西頭的王半仙,披著件破道袍,手裡拎著個酒葫蘆,醉醺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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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半仙在村裡名聲不好,說是懂些陰陽術數,常給人看風水算命,但總透著邪氣。有人說他養著小鬼,有人說他拜的是五通神——那是江南傳來的邪神,專司橫財,但供奉者往往不得好死。
“沒……沒啥,睡不著出來轉轉。”李二窮慌忙起身。
王半仙眯著眼打量他:“二叔,你印堂發黑,怕是撞邪了。要不要我給你畫道符?”
“不用不用。”李二窮逃也似的回了屋。
第二天,村裡流言四起,都說李二窮得了李大富的藏寶圖,要發大財了。幾個二流子在他家牆外轉悠,窗戶紙半夜被人捅了好幾個窟窿。
李二窮知道,這準是王半仙搞的鬼。
二月初二龍抬頭,夜裡下起了春雨。李二窮正哄小栓睡覺,忽聽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是大哥生前的管家老周,渾身濕透,神色慌張。
“二老爺,快,快跟我走一趟!”老周壓低聲音,“大奶奶要對你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