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外遼河一帶有個叫“停屍莊”的古怪村落。這莊子本名李家屯,隻因當地有個傳承百年的詭異習俗——人死後不能立即下葬,須停屍七日,等待“活屍”。
所謂“活屍”,是指人死後的第七日,屍身會突然坐起說話,交代遺言。若第七日毫無動靜,方可入土為安。若屍身真的“活”了,說完話後會再度倒下,這時家人便得連夜將其火化,骨灰撒入遼河。
這習俗從何而來,村中老者也說不清,隻說祖輩傳下的話:“非如此,則禍及三代。”
那年臘月,一個叫陳三帖的走方郎中路過此地。陳三帖四十出頭,瘦高個兒,背著個褪色的藥箱,箱上貼了三張祖傳膏藥方,故得此名。他本是關裡人,因戰亂北上,靠一手針灸推拿和幾張祖傳方子糊口。
那日天降大雪,陳三帖本想尋個客棧,卻誤打誤撞進了停屍莊。村口老槐樹下,幾個抽旱煙的老頭見他麵生,便多嘴問了句:“先生打哪兒來?若是路過,勸你趁天沒黑透趕緊走。”
陳三帖笑道:“老哥們,這大雪封路的,我上哪兒去?村裡可有借宿的人家?”
一個缺了門牙的老頭吐口煙圈:“有倒是有,隻怕你住不慣。咱這兒正辦白事呢,王大戶家的老爺子昨兒個走了,停在堂屋,今兒是頭七日。”
陳三帖行醫多年,見過生死無數,倒也不忌諱:“無妨,給個偏房就成,房錢照付。”
老頭們互相瞅瞅,最後那缺牙老頭道:“成吧,我帶你去王大戶家說說。不過有言在先,夜裡聽見什麼動靜,莫要出來張望。”
王大戶家是莊裡最氣派的宅院,五間青磚大瓦房,此刻卻白幡高掛,紙錢飄飛。管家聽說郎中借宿,皺了皺眉,本要拒絕,卻聽內堂傳來女子咳嗽聲,便改了主意:“正好,老夫人這幾日憂勞過度,染了風寒,先生若能開個方子,住宿便免了。”
陳三帖診了脈,開了個疏風散寒的方子。管家見他有些真本事,態度轉好,安排他在西廂房住下。西廂房離正堂隔著一個院子,但一開窗,仍能看見堂中那口黑漆棺材,前麵供著香燭果品。
當夜,陳三帖被一陣“咚咚”聲驚醒。那聲音悶悶的,似有人在敲擊木板。他披衣起身,透過窗縫往外瞧,隻見靈堂燭火搖曳,並無人影,但那敲擊聲分明從棺材方向傳來。
他想起日間老頭們的話,心裡發毛,卻按捺不住好奇,輕手輕腳出了房門。剛走到院中,敲擊聲驟停。靈堂內忽然傳來一聲長歎,蒼老嘶啞,接著是說話聲,含混不清,似在囑咐什麼。陳三帖汗毛倒豎,正要退回,卻見一個黑影從靈堂後門溜出,身形矮小,不似成人。
次日清晨,王大戶家一片忙亂。原來老爺子昨夜“活”了,交代了幾件身後事,包括藏在炕洞裡的一包銀元。家人依言尋得,無不稱奇。按規矩,天未亮就抬去河灘火化了。
陳三帖吃早飯時,試探著問管家:“老爺子‘活’過來時,可有人在一旁?”
管家神色如常:“按規矩,須有至親守夜。昨夜是大少爺守的。”
“隻有大少爺一人?”
管家看了他一眼:“先生,咱莊的規矩,外人不便多問。”
陳三帖識趣不再提,心裡卻存了疑。那溜出的黑影,分明是個孩童大小。
午後,陳三帖在村裡轉悠,想打聽些舊事。村南有個破敗的土地廟,廟旁住著個瘋婆子,人稱“黃仙姑”。這婆子年輕時是跳大神的,後來不知怎的瘋了,整日念叨些胡話。
陳三帖路過時,黃仙姑正蹲在廟門檻上啃窩頭,見他來,忽然直勾勾盯著他:“外鄉人,你身上有股子藥味兒,是郎中不是?”
“正是。”
黃仙姑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黃牙:“郎中好,郎中能治病。可你知道不,這莊子裡的人,得的都是同一種病。”
陳三帖心中一動,蹲下身:“什麼病?”
“怕死的病。”黃仙姑壓低聲音,“他們以為讓死人說話,就能得了保佑,其實是引鬼上門哩。那棺材裡爬出來的,哪是自家祖宗?”
“不是祖宗是什麼?”
黃仙姑忽然驚慌四顧,湊近道:“是借屍的黃皮子!那些黃大仙兒,占了新死的肉身,哄人錢財,騙人香火。年頭久了,真魂難歸地府,都成了孤魂野鬼,在河邊哭呢......”
這時,幾個村人路過,厲聲嗬斥:“瘋婆子又胡唚!再亂說,把你扔河裡!”黃仙姑嚇得縮進廟裡,再不吭聲。
陳三帖心下沉吟。東北民間確有黃鼠狼附體的傳說,但借屍說話,未免太過詭異。他想起師父曾說過,有些地方利用“假死”現象牟利,七日之內,人可能複蘇,若被有心人利用,裝神弄鬼也不稀奇。
三日後,村中又死一人,是個叫栓柱的年輕佃戶,砍柴時失足墜崖。栓柱家貧,草草搭了個靈棚,連棺材都是薄板釘的。
陳三帖主動上門,說是免費幫忙料理後事。栓柱的寡母千恩萬謝。守夜那晚,陳三帖留意到,栓柱的屍身手指有細微劃傷,指甲縫裡有黑泥,不像墜崖所致,倒像是掙紮時抓撓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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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時,陳三帖假意打盹,實則眯眼觀察。約莫子時,靈棚外傳來窸窣聲響,兩個黑影溜進來,一個矮小如孩童,另一個身形佝僂。矮小的那個爬到棺材旁,也不知做了什麼,棺材裡忽然傳出呻吟聲,接著栓柱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娘......兒子死得冤......崖下......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