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膠東地界鬨了場大旱。莊稼焦黃,河溝見了底,連山裡的野物都餓得慌,一到夜裡,村外狼嚎聲此起彼伏。
於家莊有個少年叫於江,剛滿十六,生得濃眉大眼,手腳麻利。他爹老於是村裡有名的獵戶,箭法準,膽子大,村裡人夜裡不敢出門,全靠老於巡夜護著。
七月初三那晚,月牙細得像把鐮刀。老於提了獵槍,揣著火折子,照例去村口轉轉。於江娘不放心,老於擺擺手:“怕啥?狼見我躲著走。”話是這麼說,可那晚老於一去,就再沒回來。
第二天一早,村人在村口老槐樹下隻找到一杆斷成兩截的獵槍,一灘黑褐色的血,還有幾撮灰白色的毛。村長拾起毛來看了看,臉色變了:“這不是尋常的狼毛,有妖氣。”
於江抱著爹的斷槍,一滴淚沒掉。他娘哭暈過去三回,村裡老人歎氣:“怕是撞上‘狼三太’了。”
“狼三太”是這一帶的老傳說。說是深山裡有三頭成了精的狼,一頭能吐黑風,一頭會幻人形,還有一頭銅皮鐵骨,刀槍不入。早年間有道士來收過,反被咬斷了一條胳膊,從此再沒人敢惹。
於江不信邪。他爹教過他,狼再精也是畜生,總歸怕火怕鐵。可村裡人都勸:“娃啊,認命吧,你爹都折了,你去不是送死?”
於江不吭聲,白天照樣下地,夜裡就磨刀。他把爹留下的獵刀磨得鋥亮,又去鎮上鐵匠鋪打了三十六枚三寸長的鐵釘,每枚都淬了黑狗血。鐵匠老張是他爹舊友,悄悄告訴他:“江子,真要報仇,得等月圓夜。狼精那會兒最躁,但也最易現形。”
轉眼到了七月十五,中元節,月圓如盤。於江跟娘說去鄰村借糧,揣了刀和鐵釘,天擦黑就溜到村口老槐樹下。他記得爹說過,這槐樹有百年道行,能鎮邪。
子時一到,陰風驟起。於江蹲在樹後,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不是腳步聲,倒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草上滑行。他攥緊刀把,屏住呼吸。
先出現的是一雙綠瑩瑩的眼,接著第二雙、第三雙。三頭狼,個頭都比牛犢還大,毛色灰白相間,最奇的是額頭上都有一撮銀毛,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大哥,今晚還去村裡不?”中間那頭狼竟然開口了,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左邊那頭嗤笑:“去啥?老於死了,村裡請了道士,正等著咱們呢。”
右邊那頭忽然抽了抽鼻子:“不對,有生人味。”
於江心一緊。他事先在身上抹了槐樹葉汁,這能遮人味,莫非對狼精不管用?
三頭狼慢慢逼近老槐樹。於江知道藏不住了,猛地跳出,手中獵刀直劈中間那頭。那狼不躲不避,刀砍在它脖子上,竟迸出火星子,刀刃卷了口!
“哈哈哈,老子的銅皮鐵骨,也是你這娃娃能破的?”那狼大笑,一爪子拍來。於江就地一滾,險險躲過,衣袖卻被撕開三道口子。
左邊那頭狼吐出一口黑風,腥臭撲鼻。於江眼前一黑,趕緊咬破舌尖,劇痛讓他清醒幾分。他想起爹說過,舌尖血至陽,能破邪祟。
右邊那頭狼身形一晃,竟化作一個白麵書生模樣,隻是眼睛還是綠的。它搖著不知哪來的折扇,陰惻惻道:“小子,你是老於的兒子吧?正好,送你們父子團聚。”
於江心知硬拚不得,佯裝害怕,轉身就跑。三狼緊追不舍。他專挑荊棘叢鑽,狼身龐大,反被掛住。跑到一處斷崖邊,於江假裝腳滑,驚叫一聲滾了下去。
崖不高,底下是厚厚的枯葉。於江早探好了路,落地後就勢一滾,藏進一個石縫裡。三狼在崖上探頭探腦,那書生模樣的說:“摔死了吧?下去看看。”
於江在石縫中摸出鐵釘,一枚枚插在身前地上,排成一個圈。又取出火折子,點燃早就備好的艾草捆。艾煙嫋嫋升起,帶著奇特的香氣。
三狼下到崖底,聞到艾煙,都打了個噴嚏。書生狼皺眉:“這是驅邪艾,小子有點門道。”
銅皮狼不耐煩:“管他啥艾,找出來撕了!”
黑風狼忽然說:“不對,我頭有點暈...”
於江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猛地從石縫跳出,手中一把鐵釘天女散花般撒出。這些鐵釘淬過黑狗血,專破妖物護體。三狼猝不及防,都被釘中幾枚,頓時慘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