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文怯生生地問:“那怎麼辦?”
柳三姑摸了摸他的頭:“眼珠還在嗎?”
張景文從貼身口袋裡掏出那顆黑琉璃眼珠。柳三姑接過,對著光看了看,點頭:“還好,沒碎。今夜我試著跟它談談,若它肯收眼珠,就此罷休,那最好。若它執意要報複……”
她沒說完,但張景文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當夜子時,柳三姑在院裡設了香案,擺上供品,正中放著那顆眼珠。她換上一身皂衣,披頭散發,手持銅鈴,開始做法。
張景文躲在門後偷看。隻見柳三姑搖鈴念咒,院裡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吹得供桌上的蠟燭明明滅滅。接著,院角的陰影裡,緩緩“長”出一個人形來——正是廟裡那尊泥鬼的模樣,隻是左眼處是個黑洞。
泥鬼朝供桌飄來,伸手欲取眼珠。柳三姑卻用桃木劍一擋:“慢著。眼珠可以還你,但你得立誓,不得再糾纏此子。”
泥鬼發出“嗬嗬”怪笑,聲音像破風箱:“他毀我百年修行……一雙眼睛……不過分……”
柳三姑正色道:“你生前作惡多端,死後被鎮百年是應有之報。此子年幼無知,且他……”她頓了頓,“他命格特殊,有文昌星照命,將來是要做大事、積大德之人。你傷他,必遭天譴。”
泥鬼聞言,似乎遲疑了。它“看”向門後的張景文,那黑洞洞的左眼眶裡,竟隱隱有幽光流轉。
良久,泥鬼緩緩退入陰影:“眼珠……還我……此事作罷……”
柳三姑鬆口氣,移開桃木劍。泥鬼伸手取走眼珠,按回自己眼眶,身形漸漸淡去,最後消失不見。
事後,柳三姑對張家人說:“那泥鬼走了。它雖惡,卻也不是全無理智。我告訴它,景文這孩子有文昌星照命,將來是要中舉人、做官的。傷這樣的人,陰司都不會饒它。”
張父將信將疑,但張家自此確實安寧了,再無怪事發生。
張景文經曆此事後,性格沉穩許多,讀書格外用功。說來也奇,他原本讀書平平,自那之後卻如有神助,過目不忘,十五歲便考中秀才,二十歲中舉人,成為當地有名的才子。
更奇的是,他當官後,專辦冤案,懲治惡霸,官聲極好。民間傳說,他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不是鬼怪,而是人心裡的“惡念”。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在他麵前無所遁形。
五十年後,張景文已官至巡撫,告老還鄉,回到泥溝子村。此時的他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修橋鋪路,興辦學堂。
這年他七十壽辰,兒孫滿堂,賓客盈門。宴席擺在翻修過的老宅裡,熱鬨非凡。
夜深人散,張景文獨坐書房,忽聽窗外有叩擊聲。開窗一看,院中槐樹下立著一人,身形模糊。
張景文不驚不懼,溫聲道:“故人來訪,何不入內一敘?”
那人影飄然而入,燈光下顯形——正是當年那泥鬼,隻是麵目已不再猙獰,反而有幾分平和。
“大人彆來無恙。”泥鬼開口,聲音竟有幾分人情味。
張景文微笑:“托您的福,一切安好。當年之事,是張某年幼無知,冒犯了。”
泥鬼搖頭:“是我該謝大人。當年柳三姑說得對,大人確是文昌星照命。您為官三十年,清正廉明,積下大功德。我因與您有過這段‘緣’,竟也沾了光——冥府因我曾‘放過’您一馬,減了我百年刑期,許我投胎轉世去了。今夜特來辭行。”
張景文聞言感慨:“如此甚好。願你來世,做個好人。”
泥鬼躬身行禮,身形漸漸淡去,最後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夜風中。
第二天,張家下人發現,院中那棵百年老槐樹,原本有根枝乾枯死多年,竟一夜之間抽出新芽,嫩綠喜人。
張景文站在樹下,看了許久,對孫兒說:“這世間事,一飲一啄,皆有定數。縱是鬼神靈怪,也脫不開一個‘理’字。心存善念,行善事,自有福報。”
這話傳到村裡,李太爺又有了新故事。每到夏夜,孩子們圍坐老槐樹下,他就講起張巡撫與泥鬼的淵源,最後總要加上一句:
“所以啊,做人要正直。你看那張巡撫,小時候淘氣摳了泥鬼眼珠,鬼都找上門了。可因為他心地正,將來要行善積德,連泥鬼都不敢傷他,最後還沾了他的光。這就叫——正氣存內,邪不可乾!”
孩子們聽得入神,抬頭看那老槐樹,枝葉婆娑,仿佛每一片葉子都在講述那些古老而神秘的往事。
而那顆被摳下又歸還的黑琉璃眼珠,據說後來被張景文鑲在一枚玉佩上,隨身佩戴,時刻提醒自己: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心善惡,自有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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