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心碑殿的金光像淌在身上的暖玉，裹著江雪凝的魂息慢慢轉柔。她手邊的雙牌還泛著淡綠，“江”字牌貼在腕間，“秦”字牌落在榻邊，兩道光絲纏在一起，像在幫她梳理亂成麻的記憶碎片。
不知過了多久，江雪凝的指尖輕輕動了動——先是感覺到碑的暖意從後背滲進來，接著聽到殿外傳來陳平安與弟子的對話聲，最後是後頸的蓮花紋“嗡”地輕顫，淡綠的光順著脊椎往魂核裡鑽，像在喚醒沉睡著的畫麵。
“唔……”她低吟一聲，眼皮沉得像粘了蜜，費了好大力才掀開條縫。映入眼簾的是護心碑熟悉的紋路，金光在紋路上流動，偶爾有星點落在她的手背上，癢得像蝴蝶蹭過。
“雪凝醒了！”守在殿角整理殘頁的李守一最先發現，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榻邊，指尖先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按在她的腕脈上，“魂息穩了？頭還疼不疼？”
江雪凝搖搖頭，剛想說話，魂核裡突然湧來一陣清晰的畫麵——秦將軍的青銅甲胄近在眼前，肩甲上刻著個展翅的玄鳥紋，甲縫裡嵌著細小的“鎮”字，胸口的“江秦”二字被護主煞映得發紅，裙甲內側還刻著彎彎曲曲的線，像地圖似的繞著甲片轉。
“甲胄……我得畫下來！”她突然坐起身，急得聲音都發顫，抓著李守一的衣袖往殿外指，“紙筆！快拿紙筆來！晚了我怕又忘了！”
張啟明剛診治完陰屍脈患者，聽到動靜也進了殿，見她急得額頭滲汗，趕緊安撫：“彆急彆急，我這就去拿！你先靠在榻上，彆牽動魂息，剛醒過來可經不起急。”
沒一會兒，小弟子捧著筆墨紙硯跑進來，李守一幫忙鋪好紙，江雪凝接過狼毫筆，指尖還在微微發顫，卻下筆極快——先畫甲胄的整體輪廓，八尺高的身形，寬肩窄腰，青銅刀斜挎在腰間；再細化肩甲的玄鳥紋，一筆筆勾出羽毛的層次，連紋尾的小“鎮”字都沒漏；接著是胸口的“江秦”二字，筆畫剛勁，和將軍令牌上的字體一模一樣；最後是裙甲內側的線，她特意把紙翻過來，反著畫那些曲線，畫完還在旁邊注了個“墓道”的小字。
李守一和張啟明湊在旁邊看，越看越驚訝——她畫得不僅細致，還帶著股說不出的熟悉感，尤其是肩甲的玄鳥紋，像在哪本古籍裡見過。江雪凝畫到最後一筆，筆鋒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又在甲胄頭頂添了個小小的羅盤形狀，旁邊注著“秦將軍左腰”。
“好了……”她放下筆，長長舒了口氣，看著紙上的甲胄圖，魂核裡的混沌感終於散了，“這是秦將軍的完整甲胄，肩甲的紋、胸口的字，還有裙甲裡的線，都是我剛才醒過來時突然想起來的——那些線是幽冥門的路，從墓道最深處往左拐，過三道石閘就能到！”
張啟明突然蹲下來，盯著肩甲的玄鳥紋，手指輕輕點在紙上：“這是前朝鎮墓軍的標記！我在醫書附錄的《前朝兵甲錄》裡見過，玄鳥紋加‘鎮’字，是鎮墓軍護門將的製式！當年鎮墓軍專門守幽冥門，後來不知怎麼突然消失了，傳聞他們帶走了能定位幽冥門的‘幽冥羅盤’！”
“鎮墓軍？”江雪凝愣住了，想起爺爺說過的“江家先祖曾是軍中小吏”，突然反應過來，“難道我爺爺說的‘軍’，就是鎮墓軍？秦將軍是鎮墓軍的護門將，後來才留在江家當護墓將軍？”
張啟明趕緊跑回自己的醫館，抱著本泛黃的《前朝兵甲錄》衝回來，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插圖——圖裡的甲胄和江雪凝畫的幾乎一樣，隻是胸口沒有“江”字，隻有個“秦”字，旁邊注著“鎮墓軍護門將秦某，癸未年護幽冥門失蹤”。
“你看！”張啟明把書遞到她麵前，聲音都帶著激動，“這就是秦將軍！當年他失蹤後，鎮墓軍沒了主心骨，才慢慢散了！書上還說，鎮墓軍的護門將都配有幽冥羅盤，藏在甲胄的左腰甲片裡——你剛才畫的羅盤形狀，就是幽冥羅盤的樣子！”
江雪凝看著書裡的插圖，又看了看自己畫的圖，突然明白過來：“所以秦將軍左腰藏著幽冥羅盤？他守在城隍廟墓道，不僅是護江家祖塋，還在守幽冥門？周玄通想進幽冥門，其實是想要羅盤？”
李守一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周玄通知道幽冥門有羅盤，還知道秦將軍有鑰匙，說明他背後的勢力肯定和鎮墓軍有關——說不定是當年鎮墓軍的叛徒，知道羅盤的秘密，才讓周玄通來搶。”
正說著，殿外突然傳來小弟子的喊聲：“張醫生！不好了！又有三個村民來求醫，症狀和之前的陰屍脈一模一樣，還說村裡有好幾個村民都開始渾身僵硬了！”
張啟明臉色一變，趕緊合上《前朝兵甲錄》：“怎麼這麼快？之前的患者剛穩住，怎麼又新增了？”他轉身對江雪凝說：“你先在殿裡歇著，彆亂走，我去看看新患者，說不定能從他們身上找到周玄通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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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凝點點頭，目光又落回甲胄圖上，指尖輕輕撫過裙甲的線：“李守一，你說秦將軍會不會早就知道羅盤的事？他不跟我們回玄正堂，是不是在守著羅盤，怕被周玄通搶去？”
李守一坐在她旁邊，拿起圖仔細看，突然指著裙甲的線：“你看這些線，除了通幽冥門，好像還連向另一個方向——是黑風鎮外的清水村！之前陳平安說清水村有陰屍坑，說不定周玄通在清水村設了什麼，和幽冥門的羅盤有關。”
江雪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果然發現那些曲線延伸到紙邊，像在指向某個隱藏的地點。她突然想起昏迷前聽到的“甲胄……幽冥門……”，現在終於明白，那些記憶不僅是甲胄的細節，還有羅盤和清水村的關聯。
“等張醫生看完患者，我們得去清水村看看。”李守一收起甲胄圖，小心地折好放進懷裡，“周玄通沒拿到羅盤，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清水村的陰屍脈說不定就是他搞的鬼，想引我們過去，趁機去墓道搶羅盤。”
江雪凝靠在護心碑上，感受著碑的暖意，心裡踏實了不少——甲胄圖不僅揭開了秦將軍的身份，還找到了幽冥羅盤的線索，隻要找到羅盤，就能提前打開幽冥門，阻止周玄通的陰謀。可一想到新增的陰屍脈患者，她又皺起眉：周玄通到底用了什麼術，能讓陰屍脈傳得這麼快？清水村裡又藏著什麼陷阱？
殿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甲胄圖的殘紙上，那些玄鳥紋和曲線在光下仿佛活了過來，像在指引著他們往清水村的方向走。江雪凝握緊手裡的令牌，知道接下來的路不會輕鬆——不僅要找羅盤、防周玄通，還要破解陰屍脈的源頭，而清水村，就是下一個需要闖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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