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捕快的盤問聲如同催命的更鼓,一聲聲敲在眾人心頭。清源客棧這暫時的棲身之所,已然暴露,成了龍潭虎穴。
“快!”狄仁傑低喝一聲,神色卻不見絲毫慌亂。
無需多言,四人配合默契,行動迅捷如風。曾泰迅速將桌上所有紙屑、土塊等證物連同筆記卷入一塊油布,緊緊捆紮塞入懷中。李元芳與如燕則簡單易容,李元芳用鍋底灰略微塗抹臉頰,如燕則將發髻打散,用布條束起,扮作男子模樣。狄仁傑自己則將藥箱內不必要的物事清出,隻留銀針、常用草藥和那不可或缺的防身之物。
“從後院走,翻牆。”狄仁傑果斷下令。前門已被盯上,唯有後院尚有一線生機。
李元芳當先開路,悄無聲息地拉開房門,側耳傾聽片刻,確認走廊無人,這才示意眾人跟上。四人沿著狹窄的樓梯迅速下到後院。後院馬廄中,他們雇來的兩匹馬正不安地踏著蹄子。
此時,前堂掌櫃與捕快的對話聲隱約傳來:
“……確實有位老郎中帶著徒弟和侄兒住在這,住了有幾日了,平日早出晚歸行醫,看著倒是本分人……”
“他們住在哪間房?帶我們去看看!”捕快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
來不及牽馬了!李元芳猛地拔出腰間匕首,閃電般割斷了兩匹馬的韁繩,隨即在馬臀上狠狠一拍!兩匹馬吃痛,希津津一聲長嘶,猛地撞開虛掩的後院門,衝入了外麵的黑暗巷弄之中。
“馬跑了!快追!”後院門外,果然也埋伏了人手,見狀立刻呼喝著追馬而去。
趁此混亂,李元芳低喝:“上!”他率先躍起,雙手在牆頭一搭,便靈巧地翻了上去,隨即回身將狄仁傑拉上牆頭。如燕與曾泰亦不遲疑,緊隨其後。四人如同夜梟般悄無聲息地落入牆外另一條更為僻靜的巷道。
落地未穩,便聽得清源客棧後院門被猛力撞開,幾名持刀漢子衝了進來,撲了個空,隻看到洞開的院門和遠去的馬蹄聲,氣得連連跺腳。
“分頭走!城南土地廟彙合!”狄仁傑當機立斷。聚在一起目標太大。
李元芳立刻道:“我護著大人!”
狄仁傑卻搖頭:“元芳,你與曾泰一路,護好證物。如燕隨我。他們主要目標是我這‘郎中’,我們分開,更能分散他們注意。”
李元芳還想再爭,但見狄仁傑目光堅定,深知此刻不是猶豫之時,隻得咬牙應下:“大人小心!”說罷,與曾泰轉身便沒入一條岔路。
狄仁傑與如燕則選擇另一條路,借著屋簷牆角的陰影,快速向城南方向移動。汴州城的夜,因這場突如其來的追捕而顯得格外肅殺。街道上不時有快馬和腳步聲掠過,火把的光芒在巷口一閃而逝。
如燕心思機敏,對白日探查過的路徑記憶極佳,帶著狄仁傑專挑那些七拐八繞、燈火晦暗的小巷穿行。她時而蹲下傾聽,時而攀上牆頭了望,總能提前避開搜捕的隊伍。
“叔父,這邊!”如燕拉著狄仁傑躲進一處廢棄宅院的斷垣後,剛剛藏好,一隊州府捕快便舉著火把從巷口跑過,腳步聲雜亂而急促。
待腳步聲遠去,狄仁傑微微喘息,低聲道:“看來,吳永德是動真格的了。這已不僅僅是試探,而是要置我們於死地。”
“他們越是如此,越證明我們觸及了核心。”如燕目光閃爍,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
兩人繼續潛行。然而,對手的搜捕網比想象中更為嚴密。在靠近城南的一片民居區,他們險些與一隊挨家挨戶盤查的兵丁迎麵撞上。雖及時躲入一個堆放柴薪的角落,但那隊兵丁似乎察覺到了異常,開始仔細搜查這片區域。
“進去搜搜!”粗魯的呼喝聲近在遲尺。
狄仁傑與如燕屏住呼吸,柴薪堆空間狹小,幾乎無法藏身。如燕的手已摸向了腰間的飛鏢,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準備拚死一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旁邊一戶人家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睡眼惺忪、披著外衣的老嫗探出頭來,不滿地囔道:“三更半夜的,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了?官爺們行行好,我家就老婆子一個,沒什麼好查的!”
那隊兵丁的頭目皺了皺眉,打量了一下老嫗和那看似尋常的柴堆,似乎不願多生事端,揮了揮手:“走走走,去下一家!”
待兵丁腳步聲遠去,那老嫗卻並未立刻關門,而是朝著柴堆方向低聲道:“外麵的,官軍走了,快出來吧。”
狄仁傑與如燕對視一眼,心中驚疑不定。如燕警惕地握緊飛鏢,狄仁傑卻微微搖頭,示意稍安勿躁。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率先從柴堆後走了出來,拱手道:“多謝老人家出言相助。”
那老嫗打量了一下狄仁傑和隨後出來的如燕,歎了口氣:“看你們也不像壞人,這世道……快進來避避吧,外麵不太平。”她讓開身子,露出了院內景象。
小院簡陋,但收拾得乾淨。狄仁傑心念電轉,此刻外麵搜捕正緊,有個落腳處暫避確是好事。他藝高人膽大,且觀這老嫗不似作偽,便道:“如此,便叨擾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