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門的臨時駐地並非建立在冰原之上,而是由三艘巨大的青銅色浮空仙舟呈品字形懸浮於空,彼此間以散發著淩厲劍意的光橋連接,構成一個穩固的三角陣勢。仙舟下方,一道巨大的、不斷旋轉的劍輪虛影緩緩轉動,灑下無數細密如雨的劍氣,將方圓數裡籠罩其中,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禦劍陣——九霄劍罡陣。
陣法之內,風雪不侵,魔氣難入,但氣氛卻比外麵的酷寒更加凝重肅殺。弟子們往來巡視,麵色嚴峻,眼神銳利如鷹,偶爾掃過被暫時安置在中間主舟一層艙室內的秦淵和夜梟時,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警惕。
秦淵盤膝坐在簡陋的蒲團上,閉目調息,體內《萬劫雷獄經》緩緩運轉,修複著受損的經脈和金丹,【鎮魔石盒】懸浮於頭頂,垂下的玄黃之氣遮掩了他大部分真實氣息,隻流露出純正陽剛的雷靈之力。夜梟則靠坐在角落陰影裡,周身死寂,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若非那輕微的呼吸聲,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艙門無聲滑開,一名身著核心弟子服飾、麵容冷峻的青年劍修步入,聲音平淡卻不容置疑:“李師叔有請二位,前往玄劍室一敘。”
該來的終究來了。秦淵睜開眼,與夜梟對視一瞬,兩人默默起身,跟隨那名弟子走出艙室。
穿過光橋,進入最大的那艘主舟。舟內通道寬闊,牆壁上銘刻著繁複的劍紋,隱隱有劍鳴回響,靈氣充沛而鋒銳,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凜然。玄劍室位於主舟核心區域,門口站著兩名氣息沉凝的金丹後期弟子,見到來人,微微頷首,推開了沉重的金屬大門。
室內空間開闊,布置簡潔,唯有四壁懸掛著幾幅意境高遠的古劍圖,中央設著幾個蒲團。李劍尊盤坐於主位,麵色已然恢複平日的冷峻,但眉宇間依舊殘留著一絲難以化開的沉重。在他身側,坐著一位身穿月白道袍、麵容清臒、眼神溫潤平和的老者,手持一柄玉拂塵,氣息淵深似海,竟也是一位元嬰初期的修士!
“坐。”李劍尊言簡意賅。
秦淵與夜梟依言在下首蒲團坐下。
“這位是我天劍門執法堂的玉衡長老,精擅問心之術。”李劍尊介紹道,目光如劍,落在秦淵身上,“龍煞小友,幽姑道友,今日請二位來,是想再詳細了解一番你二人在冰煞宗據點內的所有經曆,事無巨細,尤其是關於那口魔井以及……依依失蹤前後的細節。此事關乎重大,還請二位務必坦誠相告。”
他的語氣還算客氣,但那股元嬰修士的威壓和不容置疑的態度,已然彌漫在整個玄劍室。
玉衡長老微微一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風,聲音溫和:“二位小友不必緊張,貧道此法隻為辨明真偽,以防有細節被魔氣或幻術所蔽,絕無窺探二位隱私之意。隻需放鬆心神,如實回答李師兄的問話即可。”他說著,手中玉拂塵輕輕一揮,一股溫和卻無孔不入的神魂力量悄然籠罩了整個房間,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力場。
秦淵心中警鈴大作,知道關鍵時刻來了。這問心之術絕非兒戲,好在【代價核心】早已嚴陣以待。他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緊張與配合,鄭重拱手道:“二位前輩請問,晚輩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夜梟則是沉默地點了點頭,銀色麵具隔絕了所有表情。
問詢開始,主要由李劍尊發問,從他們如何發現冰煞宗據點、如何潛入、看到何種布置、與何人交手、魔胎形態、柳依依何時出現、如何戰鬥、最後又如何逃入井中、井底見了什麼……問題細致入微,環環相扣。
秦淵深吸一口氣,開始敘述。他將能說的部分和盤托出,言辭懇切,細節詳實:如何偶然發現血祭紅光、如何目睹邪修暴行、如何義憤填膺潛入查探、如何被巡邏隊發現爆發激戰、魔物的可怕、柳依依如天外飛仙般降臨仗義出手、她劍光的淩厲、為救他們毅然斷後的決絕、以及最後井底看到的破碎劍佩、血跡和那詭異不穩定、散發著非人波動的傳送光門……
他的話語真假摻半,九實一虛。關鍵處,如他們被意外傳送至此的真正原因、暗影特使的存在及其關於“虛湮”、“聖族”的言論、自身【代價核心】和夜梟的真正來曆功法,則巧妙略過或模糊處理。
當說到柳依依可能被那詭異光門帶走時,他語氣沉痛,愧疚與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並非全然作偽。
玉衡長老閉目凝神,手中玉拂塵散發著瑩瑩微光,仔細感知著秦淵敘述時的每一絲神魂波動、情緒起伏、靈力漣漪。問心術力場下,謊言和強烈的情緒隱瞞很難遁形。
然而,【代價核心】在秦淵識海中微微震動,散發出無形波動,極其精妙地乾擾和扭曲著自身的情緒反饋和靈力反應。當觸及那些被隱藏的關鍵信息時,【代價核心】便模擬出被魔氣侵蝕後記憶模糊的混亂感,或是因重傷、驚懼導致的思維斷片,甚至引導思緒聚焦於對柳依依的擔憂和對那詭異力量的恐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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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價:神魂負荷增加,金丹裂紋輕微擴大。定義:短暫扭曲低階問心術力場對特定信息的感知焦點。】
秦淵臉色微微一白,額角滲出細微汗珠,顯得更加“真實”。
玉衡長老微微蹙眉,時而點頭,時而沉吟。他能感覺到這年輕雷修話語大部分為真,情緒反應也符合邏輯,但在某些關鍵節點,感知卻有些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難以透徹。他將其歸咎於井底那詭異力量的殘留影響以及對元嬰修士問訊的本能緊張。
輪到夜梟時,她的話語更加簡練冰冷,隻陳述客觀事實:“發現血祭。”“潛入。”“被圍。”“她出手。”“不敵。”“井底有門,破碎玉佩,血。”“門消失,力量詭異。”
涉及自身,一律沉默,或以“功法特異,師門隱秘”回應。當玉衡長老試圖以問心術力場深入探究其功法根源時,夜梟體內那精純的寂滅之力本能地微微流轉,竟讓那溫和的探查力場如同碰到了一塊萬載玄冰,不僅難以深入,反而有一股冰冷的死寂之意順著力場反溯而上,讓玉衡長老神魂微微一悸,下意識地收回了部分力量。
玉衡長老眼中閃過一抹驚異,深深看了夜梟一眼,不再強求。此女功法之奇,遠超預料,竟能隱隱抗衡問心之術,其來曆恐怕極不簡單。
問詢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最終,玉衡長老對李劍尊微微頷首,傳音道:“師兄,二人所言大致可信,情緒反應雖偶有阻滯模糊處,料想是受魔氣與那異力衝擊所致,並無明顯謊言之兆。尤其對柳師侄的擔憂與愧疚,情真意切。那名幽姑女子,功法詭異,自成一體,難以探查,但亦未感知到惡意。”
李劍尊麵色稍緩,雖然心中仍有疑慮,尤其是對這二人具體如何破壞血祭、以及那黑衣女子的來曆,但至少確定了他們並非冰煞宗同黨,且對柳依依確有援手之恩和愧疚之情。
“多謝二位小友坦誠相告。”李劍尊語氣緩和了些,“你二人傷勢未愈,暫且留在駐地休養。如今外界並不太平,冰煞宗雖破,但餘孽未清,那詭異力量更是莫測,待此間事了,我天劍門必有重謝。”
話說得客氣,但“留在駐地休養”便是變相的軟禁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