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舟剛把鍋鏟搭在灶沿上,指間的煙才點上,手機就響了。
他看也沒看就按下接聽鍵,煙灰輕輕抖落,靜候對方開口。
陳老板。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笑意,我是趙德利。
陳硯舟默不作聲,隻深深吸了一口煙。
今天早上那出戲,我看得很清楚。趙德利慢條斯理地說,你那位保鏢運氣不錯。下次可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陳硯舟吐出一縷輕煙,目光掠過店裡角落的沙發。許錚還躺在那裡,臉色蒼白,但雙眼已經睜開,正定定地望著天花板。
我給你個機會。趙德利話鋒一轉,把你們店裡那個三不接待規則撤了。我不為難你,你也彆給自己找不痛快。
陳硯舟低頭摩挲著手腕上的銀勺,視線落在廚房門口那張泛黃的紙上——
【三不接待】
不接待行賄官員
不接待黑幫頭目
不接待惡意差評者
毛筆字跡早已乾透,墨色深沉,像是釘進牆裡的釘子。
他對著話筒吐出兩個字:沒門。
隨即按下了掛斷鍵。
手機剛放下,他就起身走到那張紙前,從圍裙口袋裡摸出一支記號筆,在下方空白處添上一行新字:
凡公開提議撤銷三不規則者,視為挑釁,餐費加倍收取。
寫完,他後退半步,輕輕吹了吹未乾的墨跡。
許錚在沙發上動了動身子,試了兩次才勉強撐坐起來。他看著那行新添的規矩,嘴角微微上揚。
這下可熱鬨了。他啞著嗓子說。
話音未落,店門一聲被推開。
一個穿著褪色夾克的中年男人走進來,頭發淩亂,手裡捏著張皺巴巴的優惠券。他在門口駐足片刻,目光直勾勾地釘在牆上的規則牌上,眼神閃爍不定。
陳硯舟認得他。
老張,以前來過幾次,每次都點最便宜的炒飯,吃完還要討碗免費湯。這半個月不見人影,今天倒是趕巧來了。
老張徑直坐下,看也不看菜單:來份蛋炒飯。
加蔥嗎?陳硯舟問。
隨便。老張不耐煩地擺手,反正你們規矩多,我也搞不明白。
陳硯舟不再搭話,轉身進了廚房。
許錚靠在沙發背上,默默打量著老張的背影。這人進門不打招呼,坐下就盯著規則牌,說話還帶著刺,哪像個尋常食客?
鍋鏟翻動的聲響傳來,油熱了,米飯下鍋,劈啪作響。
五分鐘後,一碗金燦燦的炒飯端到老張麵前。
他拿起筷子扒拉兩下,突然提高嗓門:我說,你們這店是不是太霸道了?國家都沒規定誰不能吃飯,你們倒好,立這麼多規矩!這不是搞歧視嗎?
店裡正在用餐的幾位客人停下筷子,紛紛抬頭望來。
許錚冷笑一聲,對旁邊的服務員低語:記賬,這位客人要收發言服務費,翻倍,一共一百八。
服務員會意點頭,拿出小本記下。
老張聽見了,猛地抬頭:你們敢多收錢?我就說句話,就要多掏一百塊?
陳硯舟立在廚房門口,語氣平靜:您說得對,國家沒規定。但我們有。
老張臉色漲紅:你們這是霸王條款!我要投訴!
陳硯舟不再理會,轉身回到廚房。
灶火重新燃起,他往鍋裡倒油,撒入辣椒麵,放入花椒粒,爆香後再下米飯。這一鍋炒得格外用力,米粒在鍋中跳躍,辛辣的香氣撲麵而來。
幾分鐘後,他又端出一碗炒飯,放在老張麵前。
這碗叫堅持炒飯他說,專治嘴硬的人。
老張瞪著他,咬牙切齒地夾起一筷子塞進嘴裡。
第一口下去,尚能忍受。
第二口,喉嚨開始發燙。
第三口,眼淚一下子湧上來,嗆得他連連咳嗽,臉憋得通紅,手不停拍打桌麵。
水……給口水!他喘著粗氣喊道。
無人應答。
他又勉強吃了半口,實在扛不住,扔下筷子,哆嗦著手從兜裡掏出兩張百元鈔票拍在桌上,抓起外套就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