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叮咚響起時，陳硯舟正將最後一張供貨商名單仔細貼在公告欄上。燈光灑在親測無毒四個字上，紙張邊緣還微微翹起，沒來得及撫平。
許錚抱著保鮮盒從倉庫出來，腳步一頓，目光落在門口那人身上。
那人穿著洗得發白的夾克，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肩膀微微瑟縮。聽到門響，他抬起眼簾，聲音帶著顫抖：我……能討碗飯吃嗎？
許錚沒有挪步。機械手緩緩移到圍裙側袋，指尖觸到了匕首的柄。
陳硯舟打量了那人一眼，認出來了。是小李，那個曾經來拍視頻的美食博主。後來查明他是刀疤六派來的，偷拍廚房布局，意圖敗壞餐館名聲。
可眼前這人判若兩人。麵色灰敗，眼窩深陷，連站都站不穩。
陳硯舟輕輕搖頭，攔住許錚。他朝門口溫和地說：坐吧，老位置還給你留著。
那人愣了愣，點點頭，挪到靠窗的那張桌子前坐下——那是他以前常坐的位置。
許錚不動聲色地在鄰桌坐下，目光始終鎖定在他身上。
不一會兒，宋小滿從後廚探出身來，手裡還握著柳葉刀。看見小李，她眉頭微蹙，利落地收刀入鞘，站到了櫃台後方。
餘昭昭剛拍完菜品照片，放下相機聽聞動靜走進來，停在門邊靜靜觀望。
唐綰背著相機包進來，一眼掃過去，冷哼一聲：他還敢來？
沈君瑤隨後步入，戰術筆彆在袖口。她走到許錚身旁，壓低聲音：當心些，彆讓他靠近廚房。
阿阮最後一個到來，穿著粉色連衣裙，手中銅鈴輕搖。她默不作聲地坐在角落，專注地盯著小李的雙手。
小李低著頭坐在那裡，放在桌麵的手指關節泛白。他始終不敢抬頭。
陳硯舟轉身進了廚房。
鍋灶燃起，熱油下鍋，薑片爆香。活蝦去殼剔線，魚片切得薄如蟬翼，泡發的香菇撕成細條。水沸後先下魚骨熬製底湯，再依次加入配料。火候調到最微，湯麵隻泛起細小的漣漪。
二十分鐘後，一碗熱湯端了出來。
湯色清亮，麵上撒著翠綠的蔥花。蝦仁卷曲成優美的弧度，魚片透亮如玉，香菇柔軟鮮嫩。
陳硯舟將湯碗輕放在小李麵前：嘗嘗。
小李拿起湯勺，手微微發顫。他舀起一小口，剛送入口中，整個人就僵住了。
第二口下去，眼眶驀地紅了。
第三口還未咽下，淚水已滴落碗中。
他放下勺子，雙手掩麵，肩膀開始輕輕顫抖。
我是被逼的……他嗓音沙啞得厲害，刀疤六拿我妹妹的照片威脅，說再不按他們說的拍，就把照片發到網上……她才上初中……我不敢不從……
滿室寂靜。
他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我知道我錯了。不該偷拍你們的秘方，不該問那些不該問的問題。可我實在走投無路了……現在我已經改名，叫小劉。不做博主了，賬號也注銷了。今天來，就想吃這一頓飯，親口說聲對不起。
餘昭昭眨了眨眼，轉身倒了杯溫水，輕輕放在他手邊。
唐綰注視著他，忽然問道：那今天怎麼敢來了？不怕我們把你趕出去？
我想試試。小劉低頭望著那碗湯，如果你們不讓我進門，我也認了。但我要讓自己記住，什麼叫良心。
櫃台後的宋小滿鬆開了握刀的手。她轉身進廚房，取來一個新碗，重新盛了半碗湯遞過去。
涼了味道就差了。她說。
沈君瑤看向許錚：你怎麼看？
許錚盯著小劉看了許久，終於開口：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你做過的那些事？
不能。陳硯舟站在廚房門口，但我們可以選擇，要不要給一個知錯的人重新開始的機會。
他走回廚房，洗淨雙手，係上圍裙。
案板上鋪開麵皮，豆腐切丁，青菜剁碎，簡單翻炒後包進薄餅裡。
四個春卷整整齊齊碼在盤中，送入蒸籠。
三分鐘後取出，熱氣氤氳。
陳硯舟將盤子放在小劉麵前：這個，算我請你的。
小劉望著春卷，嘴唇微微顫動。他夾起一個，小心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