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錚踏著晨露來到餐館時,天際才剛泛起魚肚白。他推開門,手裡拎著還帶著水珠的新鮮蔬菜——這是昨晚說好要提前備好的早餐食材。陳硯舟已經在廚房裡忙碌開了,灶上燒著水,案板上整齊碼著切好的蔥段薑片。
今天來得真早。陳硯舟頭也不抬,手中的菜刀在砧板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你說過鑰匙在抽屜裡。許錚把蔬菜放進冰箱,我想先把粥熬上。
陳硯舟抬眼看了看他,沒說話,唇角卻微微上揚。
兩人正低頭忙活,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個穿著製服的人推門而入,胸前掛著食藥監的工牌。領隊的是個圓臉中年人,眼神遊移不定,手裡攥著一份文件。
我們接到群眾舉報,那人語氣生硬,心味餐館存在衛生問題,需要立即檢查。
許錚放下手中的鍋鏟,穩步走到操作台前。他的機械手還有些僵硬,但站姿沉穩堅定。
檢查可以。他說,請按規定程序來。
那人皺眉:你是什麼人?
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許錚從櫃子裡取出一個藍色文件夾,這是我們的每日清潔記錄、進貨票據和第三方檢測報告,請過目。
另一名檢查員伸手就要去翻操作台上的調料罐。許錚一個箭步上前,擋在他麵前。
物品不能隨意翻動。他說,需要取樣請先登記。
兩人對視一眼,悻悻收手。
陳硯舟這時係好了圍裙。他走到灶台前,將一鍋冷水倒掉,重新接水,放入焯過水的排骨。
既然來了,他說,不如喝碗湯再談正事。
無人應答。空氣仿佛凝固了。
玉米切成小段,胡蘿卜切成滾刀塊,一樣樣下鍋。火苗輕舔鍋底,湯水開始咕嘟冒泡。清甜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夾雜著淡淡的肉香,絲毫不顯油膩。
領隊那人緊盯著湯鍋,手指不停摩挲著對講機。
光有香味不夠。另一名檢查員開口,我們要看實際的衛生狀況。
陳硯舟沒有理會,專注地攪動著湯勺。湯色愈發清亮,浮沫儘去,隻剩下金黃玉米和橙紅胡蘿卜在乳白湯水中輕輕翻滾。
二十分鐘後,他盛了三碗湯,端到桌上。
嘗嘗。他說,這個點也該餓了。
三人站在原地不動。
過了片刻,最年輕的那個檢查員拿起湯勺,輕輕吹了吹,小心啜了一口。
他眨了眨眼。
這湯……他說,很清爽。
另一個也嘗了嘗,點頭道:食材新鮮,火候恰到好處。
領隊終於開口:我們隻是例行檢查,目前沒有發現實質性問題,會上報情況。
他說完合上文件夾,轉身就走。另外兩人急忙跟上。
汽車駛離時揚起淡淡塵埃。
許錚站在門口目送,直到車子消失在街角才轉身。
他們還會再來嗎?他問。
陳硯舟正在關火。他把剩餘的湯倒進保溫桶,仔細蓋好蓋子。
想把我壓垮,沒那麼容易。他說。
許錚走過去幫忙提桶:接下來怎麼辦?
照常營業。陳硯舟拍了拍他的肩,他們敢來查一次,我們就再燉一鍋清白。
他轉身走進廚房,從冰箱取出雞蛋。今日菜單尚未擬定,青菜還需清洗,米飯要提前浸泡。
許錚將保溫桶放在一旁,開始擦拭餐桌。他的動作比前幾日利落許多,機械手雖然缺了根手指,但握力依舊穩健。
這湯為什麼要加玉米和胡蘿卜?他忽然問道。
顏色好看。陳硯舟說,一個代表透明,一個代表清白。
許錚愣了一下,笑了:你還挺會說話。
不是會說。陳硯舟將雞蛋打入碗中,是真心做出來的,自然就有這個味道。
許錚不再言語,低頭繼續乾活。抹布劃過桌麵,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跡。
街上有人路過,被香味吸引駐足。一個小女孩拽著媽媽的手說:媽媽我想喝湯!
媽媽溫柔笑道:等開門我們就進去。
餐館的燈火始終明亮。
陳硯舟打了六個雞蛋,準備做份豐盛的炒蛋配飯。油熱了,蛋液倒入鍋中,滋啦作響。
許錚切完蔥花,問道:要是下次他們帶著封條來呢?
那就讓他們貼。陳硯舟翻炒著鍋裡的蛋,貼了我也照常開門。
不怕罰款?
怕就不乾這行了。他把炒蛋裝盤,我做飯不是為了證件,是為了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