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醒,薄曦透過窗格,在灶台前投下朦朧的光影。陳硯舟剛濾好湯,正慢條斯理地擦著手,目光落在櫃台那個文件袋上。牛皮紙袋上那行黑字格外醒目,阿阮就站在對麵,雙馬尾隨著她輕晃的動作微微擺動,係在發梢的銅鈴鐺發出極輕的“叮”一聲。
她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他,眼神裡帶著幾分試探。
陳硯舟也不急,把抹布對折掛回牆上的鉤子,走到東牆邊,手指輕輕點了點那張泛黃的排班表。“想談合作?”他聲音平靜,“先在這兒當三天員工。”
阿阮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晨光中撲閃:“什麼意思?”
“每天三餐,隻吃廚房做的員工餐。”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裙擺上,“不準帶人,不準錄音,不準寫報告。就當個普通幫工,從試湯開始。”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繁複的洛麗塔裙,蕾絲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但隻是輕輕點頭:“行。”
第一天中午,阿阮獨自坐在角落那張掉漆的小桌旁。麵前是一碗例湯、一碟炒青菜和半碗米飯。湯是大骨熬的,麵上浮著零星的油花,隱約能嘗出味精的味道——這是許錚以前留下的習慣,後來誰也沒舍得改。
她端起碗抿了一口,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但還是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晚上收工時分,陳硯舟一邊擦拭灶台一邊問她:“味道怎麼樣?”
“能吃。”她聲音很輕,“就是有點鹹。”
他點點頭,沒再多問。
第二天清晨,她來得更早了,換下了那身華麗的洛麗塔,隻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裙子,看起來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倒像個剛出校門的實習生。早餐是清粥和醬菜,湯換成了一鍋白菜豆腐湯,照樣帶著味精的鮮味。
她喝到一半,臉色有些發白,卻咬著下唇堅持喝完。
唐綰端著相機路過,瞥了她一眼:“你還真吃得下去?”
阿阮抬起臉,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吃得下。”
唐綰搖搖頭走了。餘昭昭在後廚門簾後探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這小姑娘瘋了吧?這種湯我都喝不下去。”
宋小滿切菜的手頓了頓,刀落在砧板上發出規律的聲響:“她不是普通人。”
沈君瑤推門進來,肩上披著那件熟悉的碎花圍裙,手裡拎著保溫杯。她看了眼阿阮的位置,走到陳硯舟身邊低聲說:“你讓她吃這個,是想看她能不能忍?”
“不是忍。”陳硯舟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那鍋湯,“是看她能不能嘗出東西以外的味道。”
第三天早晨,陽光正好,暖融融地照進店裡。阿阮端起那碗熱氣騰騰的蘿卜排骨湯。油花浮在表麵,味精的味道比前兩天還要明顯。她喝了一口,又一口,第三口剛咽下去,突然停住了。
下一秒,她猛地轉過頭,把嘴裡的湯全吐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店裡沒有人笑,隻有灶台上湯鍋咕嘟的輕響。
陳硯舟走過去,默默收走了她麵前的碗。
她輕輕喘著氣,聲音有些發顫:“對不起……我實在……咽不下去了。”
“不用道歉。”他說,“你能喝到第三天,已經比很多人強。”
她抬起頭,眼眶微紅:“可這湯明明很難喝,為什麼要加味精?你們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陳硯舟沒有回答,轉身走向東牆。
他指著牆上那些泛黃的照片,“你看這個人。”他手指落在一張照片上,那是個穿著警服的女人閉著眼,虔誠地捧著一碗湯,“她叫沈君瑤,每天值完夜班就來這兒,不說一句話,喝完就走。那天她破了個大案,回來哭了。”
他又指向另一張,一個戴眼鏡的女人蜷在椅子上,手裡端著一碗羹:“唐綰,胃疼得睡不著覺,靠這碗湯才能緩過來。”
再往右,是餘昭昭靠在窗邊吃炒飯的樣子,臉上沒妝,頭發亂糟糟的。“她站舞台一站十小時,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討口熱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