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
“他老人家現在……”
“在鄉下,伺弄幾畝菜地。”
唐綰沒再追問,推門出去。一陣穿堂風趁機溜進來,把門吹得輕輕晃蕩。
陳硯舟回到灶台前,開始淘米。水聲嘩嘩,衝走浮起的稗子。鍋燒熱,倒入一點菜籽油,油熱後下兩片老薑,煸出香味,再把瀝乾的糙米倒進去,翻炒到米粒微微泛黃,香氣出來,才加足水,蓋上厚重的杉木鍋蓋,轉成小火。
時間在水汽的氤氳裡一點點熬煮。
前廳漸漸有了人聲。老張的大嗓門要一碗“清湯陽春麵,多撒點胡椒麵兒”;老王慢悠悠地點了菌湯拌飯,特意囑咐“飯硬點兒”;背著書包的小劉熟門熟路地端走他的專屬小碗兒童粥。
一切如常,安穩有序。
中午十二點剛過,許錚扛著一袋新麵粉進來,額角有汗。
“沈隊讓我帶句話。”他放下袋子,拍了拍手上的白灰,“首長上午開會,中間提了一句關於麵的話。”
陳硯舟正往粥裡撒山藥粉,手頓了頓:“提什麼了?”
“他說,”許錚壓低聲音,模仿著那種場合的語氣,“‘在座各位,有沒有人吃過自己老婆半夜爬起來煮的陽春麵?’”
許錚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陳硯舟的反應。
“然後呢?”陳硯舟用長勺緩緩攪動粥底。
“然後?”許錚扯了扯嘴角,“全場鴉雀無聲,誰敢接這話茬?他就自己接著說,‘昨天我喝了一碗粥,倒有點像那個意思。’”
說完,許錚拍了拍麵粉袋,轉身忙去了。
陳硯舟握著長勺,站在咕嘟冒泡的粥鍋前,半晌沒動。
粥已經熬成了均勻的乳白色,米油厚厚地覆在表麵,山藥粉融在其中,散發出一種質樸的、讓人安心的甜香。那香氣不霸道,隻是柔柔地彌漫開來,鑽進鼻腔,悄悄鬆緩著緊繃的神經。
下午三點多,阿阮提著一竹籃新摘的薄荷葉進來,葉子鮮嫩得能掐出水,帶著田野的清氣。
“我奶奶讓捎來的,說熬粥時放幾片,清心,去燥。”
她把葉子倒進水池,清水嘩啦啦地衝。抬起頭,看見陳硯舟正用刮刀細細地削著一截山藥,薄如紙片的山藥片簌簌落入碗中。
“陳哥,”阿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你今天話格外少。”
“該說的,做飯時都說給鍋聽了。”陳硯舟頭也不抬。
“外麵都在傳,”阿阮聲音壓得更低,“說上頭要整頓,先從咱們這些小吃攤查起。”
“傳的人多嗎?”
“一條街都快傳遍了。”
陳硯舟把最後幾片山藥扔進粥鍋,看著它們慢慢沉下去。“傳吧。嘴長在彆人身上。”
“可萬一真查過來……”
“飯是實打實做的,心是端端正正放的,”陳硯舟蓋上鍋蓋,火調到最小,“這樣的店,風來了,吹不動根。”
阿阮看著他平靜的側臉,沒再說話。她把洗好的薄荷葉一片片攤在竹篩上,篩子輕輕一搖,水珠滴答落下,在陽光下亮晶晶的。
傍晚六點,天色開始轉暗。宋小滿抱著個土陶罐子進來,罐口用乾荷葉紮著。
“我試著醃了點筍乾,加了新配方。”她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想用它炒個臘肉丁試試,你覺得成嗎?”
陳硯舟點點頭:“成。”
“那你明天可得嘗嘗,給提提意見。”
“等炒出來再說。”
宋小滿笑了,把罐子小心地放在調料架最穩當的一層,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走了。
店裡的人聲漸漸稀落,最後一批客人也離開了。陳硯舟關掉大廳明亮的主燈,隻留下灶台下方一盞昏黃的小夜燈,光線暖融融地圈出一小片天地。
他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從圍裙口袋裡摸出那個u盤——唐綰臨走前,悄悄塞在他擦手毛巾底下的。黑色的,很小一個,躺在他掌心,沒什麼分量。
他沒去碰角落那台舊電腦,隻是看了看,又把它放回口袋。
窗外,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深藍色的天幕上,遠遠近近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
一輛黑色的轎車,車速很慢,緩緩駛過巷口。車燈的光柱掃過餐館緊閉的玻璃門,停留了大約兩秒鐘,暗紅色的尾燈在夜色裡劃出兩道漸淡的痕,然後消失了。
陳硯舟起身,走到灶台邊,逐個檢查煤氣閥門,擰緊。鍋裡的粥還保著餘溫,他用乾淨勺子,給自己盛了小小一碗,放在榆木桌上。
但他沒喝。
隻是重新坐下,翻開那本邊角磨損得厲害的舊菜譜。紙頁泛黃,有些字跡已經模糊。他翻到中間一頁完全空白的,拿起鉛筆。
筆尖懸在紙上,頓了頓,落下三個字:
明天見。
又頓了一下。
在旁邊,添了四個小字:
粥照常熬。
筆尖離開紙麵,發出極輕的“沙”的一聲。
就在這時,門外,巷子裡,傳來了腳步聲。
很輕,很緩。
一步一步,像是怕驚擾了這深巷裡,即將沉入睡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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