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
那尤氏新宅之內。
因著今晚是女兒家的大日子,尤老娘早早便叮囑了廚房。
晚膳隻需準備些清淡易克化的湯羹小點,特意囑咐兩個女兒:
“今晚切莫要吃得太多,仔細積了食,到時候身子不爽利反倒不美。”
尤二姐心思單純,一時未解其意,懵懂問道:
“不過是吃頓飯,與、與晚上的喜事有何相乾?”
話一出口。
見她老娘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容。
再結合今兒聽得的那些直白言語,二姐兒頓時醒悟過來。
羞得恨不能將頭埋進碗裡。
再不敢多言一句。
尤老娘卻是過來人,見女兒羞臊,又擔心不會伺候,直言不諱道:
“三姐兒那瘋瘋癲癲的丫頭我不擔心,隻是你這呆木的需要謹記。
到時候擺弄起來,你若是腹中飽脹,那滋味才叫難受呢。
大喜的日子弄巧成拙,豈是好頑的?”
尤三姐一聽,登時不樂意頂嘴回去:“老娘說的什麼話,我怎麼就瘋瘋癲癲了,就算瘋癲又如何,沒準王爺他就是喜歡我的獨特。”
“我懶得聽你胡攪蠻纏。”尤老娘扭過身子,麵向二姐繼續嘮嘮叨叨起來。
尤二姐雖性子內向,不善言辭,偏偏那想象力卻異常的豐富。
尤老娘這直白露骨的話語,瞬間在她腦海中勾勒出一幅清晰又羞人的畫麵。
自己仿佛成了一條被按在砧板上的魚兒。
等待廚師刮去魚鱗,慢慢剔掉魚刺……
這一連串的想象,直把她嚇得臉色煞白,又羞得滿麵通紅。
她慢慢低下頭去,連耳根脖頸都染上了紅色,手中的帕子幾乎要被絞斷。
尤三姐在一旁,見姐姐這般惶恐羞怯,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憐惜。
她伸手握住尤二姐有些冰涼微顫的手,暖心道:
“好姐姐,莫要自己嚇自己,女兒家誰不要經過這一遭?
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若是實在受不得,不是還有妹妹我在隔壁麼?總歸咱們姐妹在一處。”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尤三姐壓下自己心頭那份悸動,滿心歡喜地拉起尤二姐:
“時辰不早了,姐姐,咱們該回去沐浴更衣,好好打扮,等著王爺了。”
尤老娘見兩個女兒起身,忙又追著叮囑,尤其是對那性子跳脫的三姐兒:
“三姐兒,我可告訴你,在新房裡你就給我安分些。
乖乖坐在床上等著,那紅蓋頭萬萬不能自己先揭了,仔細壞了規矩,惹得王爺不快。”
尤三姐哪裡肯依這些陳腐舊規,拉著姐姐的手,渾不在意地笑道:
“姐姐,你可彆全聽老娘的!
王爺還不知幾時才來呢,咱們若真個一動不動坐在那兒乾等,豈不是活受罪?
要我說,想躺著便躺著,想站著便站著,或者在屋子裡走走瞧瞧也成,隻消耳朵靈醒些。
待聽到王爺的腳步聲近了,再趕忙坐好,蓋好蓋頭便是了,咱們自個兒先舒服了才是要緊。”
“這……這怕是不合規矩,若是讓府裡府外知道李,豈不失禮?”尤二姐小聲囁嚅著,斷然不敢如此行事。
“三姐兒!
你自己不守規矩也就罷了,莫要帶壞了你姐姐。”尤老娘氣得起身追了兩步。
又恐聲音太大被外頭的丫鬟婆子聽見,隻得壓著嗓子在後麵低喊。
尤三姐隻當耳旁風。
早已拉著半推半就的尤二姐,一同往各自布置一新的房間去了。
……
因著晚上尚有正事要辦,需得留存些體力,李洵便暫且掛起了免戰牌。
不料妙玉身邊伺候的小侍女前來相請,言道師傅備下了新茶,請王爺品鑒。
李洵心下詫異,妙玉竟那麼主動了,這是哪兒又不爽利了。
他信步來到寒香塢。
但見禪室之內,窗明幾淨,一塵不染,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檀香味道。
妙玉正跪坐在一個蒲團之上。
身姿挺拔如寒山玉立。
她外麵罩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青灰色僧衣,寬寬大大,掩住了內裡的風光。
李洵眼尖,早已瞥見那僧衣領口隱約透出的不同尋常的色澤與質地。
再往下看。
她竟是赤著雙足,那十根腳趾透著粉嫩的光澤,此刻乖巧地疊壓在蒲團之上。
見李洵進來,她連眼皮都未抬一下,隻冷著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語氣淡漠如冰:“王爺請品茶。”
李洵與她相處日久。
豈能不知這是兩人慣常愛演的戲碼?
故意擺出這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菩薩模樣。
好讓他盛怒之下,粗暴地撕開那層偽裝,將她這世外仙姝拉入凡塵泥坑。
不過。
今日李洵卻存了彆樣心思。
他從善如流地坐下,端起那杯新茶,目空一切般地品了一口,讚道:
“好茶。”
隨即竟將茶盞一放,身子一歪,徑直躺倒,將頭枕在了妙玉懷裡,閉目養神道:
“孤今兒晚上有正經事,需得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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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再與你參禪論道。
眼下先給孤按按太陽穴,鬆快鬆快。”
妙玉萬萬沒料到他竟是這般反應。
劇本完全不對!
她一番精心準備,特意換了內裡那件薄如蟬翼的特製僧衣。
又擺出這副冷若冰霜的姿態。
結果竟換來他如此不解風情?
她愣在那裡。
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李洵等了片刻,不見動作,微微睜開眼,卻見妙玉正呆呆地看著自己。
那雙平日清冷的眸子裡,滿是錯愕與委屈。
這妙玉師傅墮落得也太快了些。
這一睜眼。
視線恰好平行掠過駝峰,令人暈眩。
“罷了罷了……”李洵心下歎了口氣,美人如此乖巧期待,他怎麼可以鐵石心腸。
終究是心軟,賞她一口吃的吧,李洵最是見不得姑娘挨餓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
禪室門外傳來腳步聲與小丫鬟的通報聲:“師傅,四姑娘和二姑娘來了,說要尋師傅探討佛法。”
賈惜春已拉著有些怯生生的迎春掀簾走了進來。
兩人剛踏入室內,便見妙玉正背對著她們,手忙腳亂地攏了攏僧衣,嘴裡連著呸呸呸了幾聲。
“妙玉師傅,您怎麼了?”惜春好奇地問道。
妙玉迅速整理好儀容,轉回身時,臉上已恢複了平日那副孤高絕塵的淡漠神情。
她蹙著那雙遠山眉,一臉嫌棄地道:“無妨,方才烹茶時不慎,吃進了一隻小飛蟲汙了口。”
“二位請坐。”妙玉做了一個清雅的手勢,引她們到茶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