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府正堂,氣氛莊重而肅穆。
儘管已被晾了大半日,但當葉展顏終於現身時,以康親王為首的朝廷使團無人敢流露出半分不滿。
康親王李元睿,須發皆白,麵容清臒,身著四爪蟒袍。
他雖年事已高,但眼神依舊清明,帶著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度。
他站在那裡,本身就像是一段活著的宗室曆史,見證過先帝朝的波瀾,也經曆了老攝政王時代的鼎盛與驟然崩塌。
此刻,這位沉寂多年的老親王,正代表著朝廷,向這位權勢煊赫、功高震主的年輕權閹,釋放著最大的善意與籠絡。
“葉提督,戎馬倥傯,為國戍邊,連戰連捷,揚我國威,更一舉光複遼西重鎮,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陛下與太後聞之,龍心大悅,太後鳳體亦感寬慰!”
康親王聲音洪亮,帶著老人特有的沉穩,每一句都在大廳中回蕩。
他目光落在葉展顏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葉展顏神色平靜,微微躬身:“此乃臣分內之事,賴陛下洪福,太後英明,三軍用命,將士效死,展顏不敢居功。”
“提督過謙了!”康親王笑容和煦,上前一步,從身後內侍捧著的金盤中,鄭重取過一卷明黃綢緞的聖旨。
“葉展顏接旨——”
廳內眾人,包括葉展顏麾下將領,儘皆跪伏在地。
唯有葉展顏,隻是深深一揖,並未下跪。
這是太後曾特賜予他“麵君不跪”的恩寵,在此刻顯得格外醒目。
康親王眼中精光一閃,卻並未在意,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谘爾提督北疆諸軍事、東廠提督葉展顏,忠勇性成,韜鈐夙裕……茲以烽煙告靖,疆宇重光,遼西克複,功莫大焉……特晉封爾為‘武安君’,增食邑一千戶,錫之誥命。另賜尚方寶劍一柄,準爾便宜行事,節製北疆一應軍政要務,文武官員,凡有瀆職懈怠、不遵號令者,先斬後奏!欽此——”
“武安君!”
廳中隱隱傳來一陣吸氣聲。
“君”之封號,在本朝非宗室、非軍功至偉者不可得,地位尊崇,遠超尋常公侯。
而“武安”二字,更是寓意“以武安邦”,分量極重!
更彆提那柄“尚方寶劍”,先斬後奏,便宜行事,這幾乎是將整個北疆的生死權柄,徹底交到了葉展顏一人之手!
朝廷此番封賞之重,用意之深,可見一斑。
既是酬功,更是安撫與羈縻!
“奴才,葉展顏,領旨謝恩。”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展顏麵色依舊平靜,好像這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封賞,於他而言不過尋常。
他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聖旨,以及內侍恭敬捧上的那柄裝飾古樸、卻象征著生殺予奪大權的尚方寶劍。
劍鞘冰涼,觸手生寒。
康親王仔細觀察著葉展顏的反應,見他如此沉靜,心中不由又高看了幾分。
他笑著拱手:“恭喜武安君!如今君上肩負北疆安危,陛下與太後對君上寄予厚望啊。”
“王爺言重了。”葉展顏將尚方寶劍隨手遞給身旁的親兵,語氣淡然,“王爺一路勞頓,本該設宴為王爺接風洗塵,隻是如今匈奴使團尚在城中,和議未定,軍務繁雜,隻好一切從簡了。”
“無妨,無妨,國事為重。”康親王捋須笑道,仿佛渾然忘了自己被晾半日的事情,“老夫此行,一是為宣旨犒軍,二也是想親眼看看,能讓我大周北疆煥然一新的武安君,是何等風采。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康親王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聽聞匈奴左賢王也已抵達,不知君上對其來意,有何看法?”
葉展顏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敗軍之將,乞和之使,有何看法?無非是想以虛言搪塞,暫緩我兵鋒罷了。”
他的話語毫不客氣,帶著強大的自信與壓迫感。
康親王微微頷首,試探著說:“太後之意,北疆若能得數年和平時光,於國於民,亦是善事。畢竟,連年征戰,國庫耗損亦是不小……”
“王爺,”葉展顏打斷了他,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平,不是乞求來的,是打出來的。匈奴畏威而不懷德,唯有將其徹底打疼,打怕,打斷其脊梁,北疆方能得真正太平。一時的苟安,隻會養虎為患。”
他頓了頓,繼續道:“至於錢侍郎之事,匈奴必須給出一個交代。我大周使臣,不能白死。”
康親王看著葉展顏眼中那冰冷的殺意,心中凜然。
他明白,這位新晉的武安君,絕非朝廷幾道恩旨就能完全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