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城雖小,但該有的設施一應俱全。城東有一條頗為熱鬨的“青雲坊市”,是低階修士交易的主要場所。街道兩旁攤位林立,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空氣中混雜著靈草清香、礦石土腥、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妖獸血氣,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
林淵換上了一身普通的青布長衫,將氣息完美收斂在築基初期,如同一個最尋常的、為資源奔波的低階散修,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個個攤位,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
“上好的金瘡藥,止血生肌,隻要五塊下品靈石一瓶!”“剛從黑風山脈挖出來的赤鐵礦,蘊含火係靈氣,煉器的好材料!”“百年黃精,貨真價實,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了!”
憑借著【真視之瞳】,雖然受創,但基礎洞察力仍在,他快速甄彆著攤位上的物品。大部分都是普通貨色,年份不足的藥材,雜質過多的礦石,或者是一些製作粗糙的低階符籙、法器。偶有一兩件靈光稍顯的,要麼是攤主故意做舊、內含貓膩的假貨,要麼就是價格虛高,遠超其本身價值。
他來這裡,並非為了淘寶——以他曾經的見識和身家,這些低階物品實在難入法眼。他主要是為了感受這久違的、充滿煙火氣的市井氛圍,讓自己從之前生死搏殺的緊張中舒緩下來,重新適應這種“普通人”的生活節奏。同時,他也想看看,能否運氣好,找到一些能夠溫和輔助他修複根基的特定藥材,畢竟他現在囊中羞澀,需要精打細算。
走過幾個攤位,一無所獲。就在他準備轉向另一個區域時,一個位於角落、生意冷清的攤位引起了他的注意。攤主是個穿著打滿補丁的灰布袍、頭發花白、麵容愁苦的老者,修為隻有煉氣三層,看起來日子過得頗為艱難。攤位上零零散散地擺放著幾株品相不好的低階藥草,幾塊黑乎乎的、像是從哪個礦坑廢墟裡撿來的礦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獸骨、羽毛,都蒙著一層灰塵,顯得毫無價值。
林淵的目光,卻被攤位角落裡一塊黑不溜秋、沾滿泥土、形狀不規則、毫不起眼的“鐵疙瘩”吸引。那東西約莫拳頭大小,表麵粗糙,沒有任何靈氣波動,混在一堆雜物裡,仿佛就是一塊普通的頑鐵。
然而,【真視之瞳】反饋回的信息卻顯示,這並非鐵塊,而是一種名為“沉淵鐵木”的靈木芯,因其質地沉重如鐵、色澤暗沉而得名。此木通常生長於極陰之地,環境惡劣,百年方能成材,木質堅硬逾鐵,是煉製某些陰屬性法器或布置特殊陣法的輔助材料,在一階材料中還算不錯,但因其屬性偏門,也算不得太珍貴,價值大概在幾十下品靈石左右。
但林淵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塊沉淵鐵木的內部,核心處竟然封印著一絲極其隱晦、被層層陰氣死寂之力包裹著的、精純無比的乙木精華!這乙木精華生機盎然,與鐵木本身的陰沉屬性截然相反,形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尋常修士即便用神識探查,也根本無從察覺,隻會將其當成一塊普通的沉淵鐵木。但對於修煉混沌能量、海納百川,尤其迫切需要磅礴生機來修複受損道基的林淵來說,這一絲被封印的乙木精華,無異於雪中送炭,價值遠超鐵木本身!
這應該是某種罕見的變異,或者是在特殊環境下,乙木精華被陰氣強行壓入鐵木核心形成的天然“囚籠”。
“老板,這塊……鐵塊怎麼賣?”林淵不動聲色地指了指那塊鐵木,語氣平淡,仿佛隻是隨口一問。攤主老者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了一眼林淵指的東西,有氣無力地道:“十塊下品靈石。”他顯然也沒把這“鐵疙瘩”當回事,能賣一點是一點。林淵心中暗喜,這個價格簡直是白撿。他直接取出十塊下品靈石,放在攤位上,然後伸手去拿那塊沉淵鐵木。入手果然沉重冰涼,遠超同等體積的精鐵。
正當他準備將鐵木收起離開時,旁邊一個帶著明顯譏諷和優越感的聲音響起:“嗤,十塊下品靈石買這麼塊破木頭?真是人傻錢多!這玩意兒扔路上都沒人撿!”林淵轉頭,看到一個穿著錦緞華服、腰間掛著玉佩、神色倨傲的年輕公子,正用鄙夷和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這公子修為在築基中期,身後還跟著兩名眼神銳利、氣息在築基初期的護衛,顯然是城中某個家族的子弟。
林淵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不想節外生枝,隻是淡淡看了那公子一眼,沒有理會,轉身便要走。那華服公子見林淵竟敢無視他,頓覺麵上無光,他在青木城橫行慣了,哪受得了這個?當即上前一步,擋在林淵麵前,語氣更加輕佻:“喂,本少爺跟你說話呢,聾了?看你這樣子,也是個窮散修吧?十塊靈石打水漂心疼不?要不這樣,本少爺正好缺個跑腿打雜的,看你挺‘識趣’,以後就跟著本少爺混吧,保你吃香喝辣,比你自己瞎折騰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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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的兩名護衛也配合著發出嗤笑聲,抱臂看好戲。
林淵眼神微冷,一股無形的寒意以他為中心淡淡散開。他雖重傷未愈,修為跌落,但曆經生死磨礪出的氣勢和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眸,又豈是這種紈絝子弟所能承受?
那華服公子接觸到林淵那平靜無波卻又深邃如淵的眼神,明明對方的修為氣息不如自己,卻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仿佛被什麼極其危險的存在盯上了一般,到嘴邊的更多嘲諷和威脅話語竟硬生生地噎住了,喉嚨有些發乾。
林淵不再停留,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再說,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那華服公子呆立原地,直到林淵走遠,才猛地回過神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感覺在手下麵前丟了麵子,卻又不敢真的追上去,隻能恨恨地跺了跺腳,罵了句“晦氣”,帶著護衛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租賃的小院,林淵直接進入靜室。他掌心混沌能量微微吞吐,那層堅硬逾鐵的沉淵鐵木外殼,在混沌能量麵前如同豆腐般被輕易化開,露出了最核心處那一小團翠綠欲滴、生機勃勃的乙木精華。
失去了陰氣的束縛,這團乙木精華立刻散發出濃鬱的生命氣息。林淵張口一吸,將其納入體內。
頓時,一股清涼舒泰、充滿生機的暖流瞬間湧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那些因規則之力侵蝕而變得乾涸萎縮的經脈,仿佛久旱逢甘霖,貪婪地吸收著這精純的生機,隱隱傳來麻癢之感,那是細微損傷在修複的跡象。丹田氣海中那些頑固的裂痕,在這股生機的滋養下,似乎也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絲,雖然效果微弱,但確確實實是有效的!
“果然有用!”林淵心中一陣欣喜。看來,修複道基的希望,除了依靠水磨工夫和【未知核心碎片】淨化能量外,就在於尋找這些看似普通、實則內蘊乾坤的天地靈物之中。這條路雖然艱難,但總算是看到了明確的方向。
第二天,林淵再次出門,這次他直接來到了青木城的“煉丹師公會”分部。這是一座看起來有些年頭的三層石製建築,門口懸掛著代表丹道的藥鼎徽記。
想要更便捷地獲取資源,並且不引人注目,一個合適的身份很重要。而“煉丹師”,無疑是一個既能合理接觸大量藥材,又相對受人尊敬,且便於隱藏真實實力的絕佳身份。有了官方認證的身份,他購買藥材、打聽消息都會方便很多,也能有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
煉丹師認證需要考核。林淵繳納了十塊下品靈石的報名費,直接報名參加了一品煉丹師的考核。
負責接待的學徒看他年紀輕輕,氣息也隻是築基初期,並沒太在意,公事公辦地將他引到了考核區。
考核分為兩部分:理論知識筆試和實際操作。筆試內容是辨識一百種基礎藥材,並寫出其基本藥性和常見用法。這對擁有【真視之瞳】和龐大知識儲備,係統及通天塔信息的林淵來說,毫無難度,他甚至能指出考核卷軸上幾處過於簡略甚至微有偏差的描述。實際操作則是在規定時間內,成功煉製出一爐指定的一品丹藥——“回氣丹”,成丹率需達到三成以上。
來到操作考核的丹房,裡麵已經擺放好了標準的製式丹爐和一份回氣丹的藥材。另外還有兩名同樣參加考核的修士,一個看起來緊張得手心冒汗,另一個則故作鎮定。
林淵麵色平靜,檢查了一下藥材,品質都屬一般。他沒有像其他兩人那樣立刻開始生火預熱,而是先用手輕輕拂過每一株藥材,【真視之瞳】悄然運轉,瞬間便掌握了這些藥材內部最細微的藥性分布和雜質所在。
隨後,他才不慌不忙地點燃地火,控製在一個極其穩定的微弱火苗上預熱丹爐。他的動作看起來並不快,卻帶著一種獨特的、渾然天成的韻律,仿佛演練過千百遍。投藥、淬煉、提純、融合……每一個步驟都精準得如同尺子量過。
他甚至沒有動用一絲混沌能量,僅憑精準無比的神識操控和對火候的極致把握,就將藥材中的雜質剔除得乾乾淨淨,藥性完美融合。
當另外兩名考生還在手忙腳亂地控製火候,或者因為提純不當導致藥液焦黑時,林淵的丹爐中已經傳出了淡淡的、純淨的藥香。
“凝!”隨著他心中默念,丹訣一引,爐蓋開啟,十顆圓潤剔透、色澤均勻、表麵隱隱有一層微弱丹暈的回氣丹,滴溜溜地飛了出來,落入他手中的玉瓶。
十成十的完美成丹率!而且皆是極品品質!
一旁監督的考核官,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拿起玉瓶,仔細嗅聞,又倒出丹藥仔細觀察,手指都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完美!簡直是完美!老夫主持考核三十年,從未見過有人能將最基礎的回氣丹煉到如此地步!藥力內蘊,丹暈自生,這……這已是技近乎道啊!”老者激動得胡子都在抖動,看向林淵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欣賞,“天才!簡直是煉丹天才!”
另外兩名考生也看得目瞪口呆,滿臉的難以置信。
林淵依舊平靜,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對他而言,這隻是為了達成目的的一個小小工具和必經步驟罷了。
考核官立刻將代表一品煉丹師的徽章一個青銅藥鼎圖案和一件質地普通的青色煉丹師長袍恭敬地遞給林淵,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
“林玄小友,恭喜你通過考核!以你的技藝,假以時日,必成大器!若有興趣,可以常來公會交流,我們這裡有一些丹方和心得可供查閱……”老者熱情地發出邀請。
林淵接過徽章和衣袍,客氣但疏離地應承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從此,青木城多了一位沉默寡言、但技藝精湛得令人咋舌的年輕一品煉丹師——“林玄”。無人知道,這個看似普通、剛剛通過一品認證的煉丹師,體內曾蘊含著何等恐怖的力量,又經曆了怎樣波瀾壯闊的過往。他就像一顆被塵埃暫時掩蓋的明珠,在這座南疆邊城,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低調”蟄伏與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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