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墟鎮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幾分淒冷。寒風卷著砂礫，敲打著“忘塵居”酒館破舊的窗欞，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無數細語在黑暗中徘徊。
酒館內，油燈如豆，光線昏黃，勉強照亮著幾張陳舊的木桌。林淵一行人圍坐在角落，桌上的粗陶碗裡盛著劣質的靈麥酒，卻無人去動。他們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多關注，這裡的修士大多眼神麻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或是低聲交談著關於歸墟的隻言片語，語氣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恐懼。
櫃台後，一位頭發灰白、滿臉褶皺的老者正佝僂著身子，用一塊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抹布，慢吞吞地擦拭著酒杯。他動作遲緩，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儼然一個修為儘廢的凡人。但林淵的【破妄之眼】卻從他渾濁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深藏的痛苦與曆經滄桑後的死寂。
“老板，打聽個事。”林淵起身，走到櫃台前，聲音平和。
老者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掃了林淵一眼，又垂下繼續擦杯子，沙啞道：“客官想問什麼？若是勸你們回頭，老夫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歸墟，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該去的地方。”
林淵不置可否，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輕輕放在櫃台上。瓶塞微啟，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讓周圍幾個昏昏欲睡的修士都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投來驚訝的目光。
“一瓶‘潤脈丹’，對修複經脈暗傷有些微效果。”林淵語氣依舊平淡，“隻想聽聽老板您的見聞，關於歸墟裡麵，特彆是……那些看不見的‘東西’。”
老者擦拭酒杯的手猛地一頓。他抬起頭，緊緊盯著那瓶丹藥，喉嚨滾動了一下。潤脈丹，對於他這種因暗傷而修為儘廢的人來說，無異於溺水之人看到的稻草，雖不能讓他重回巔峰，卻可能緩解他日夜承受的經脈刺痛。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將玉瓶收起，仿佛捧著什麼絕世珍寶。然後，他深深歎了口氣，眼中的渾濁似乎化開了一些，流露出追憶與恐懼交織的複雜神色。
“罷了……看在這丹藥的份上，便與你們說說。”他示意林淵靠近些，壓低了聲音，仿佛怕驚擾了什麼，“歸墟之險，世人皆知環境惡劣，法則崩壞。但老夫以性命擔保，最可怕的，絕非那些看得見的空間裂縫和扭曲之地……”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墟靈’！那些由歸墟混亂法則和萬古以來隕落者的怨念、恐懼等負麵情緒滋生出的怪物！”
“它們沒有實體，無形無質，尋常法術、飛劍斬過去，如同劈在空氣中，毫無作用。它們能穿透絕大部分靈力護罩，直接侵蝕修士的神魂心智！”老者眼中恐懼之色更濃，“它們發出的尖嘯，直刺識海，修為稍弱者，瞬間便會神魂震蕩，失去抵抗之力。然後……它們就會像附骨之疽，纏繞上來，吞噬你的靈力，吸乾你的生機！”
林淵目光微凝，這與他的某些猜測吻合。能量生命，精神攻擊，物理免疫，確實棘手。
“當年……我們一行七人，皆是金丹好手，自恃修為，闖入外圍不足百裡。”老者的聲音愈發低沉，陷入了痛苦的回憶，“起初還算順利，避開了幾處險地。直到……我們被一片灰霧籠罩。”
“霧中，那些影子出現了……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無聲無息。我們的攻擊毫無效果，護體靈光在它們麵前如同紙糊。王師兄第一個被纏上，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整個人就像被抽乾了水分，迅速枯萎下去，幾個呼吸間就化作了一具枯骨，連金丹都未能逃出……”
老者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我們拚命逃，但那些東西如影隨形。李師姐祭出了一件家傳的護魂法寶，勉強支撐了片刻，但也很快靈光黯淡……最後，我們隻剩三人逃到一處詭異的石林，那裡的石頭似乎能乾擾那些東西，它們才沒有追進來。”
他抬起頭，看著林淵，一字一句道：“七人進去，隻有三人帶著半條命出來，另外兩人沒過幾年也因神魂重創坐化了。隻有老夫，僥幸活到現在，卻也是個廢人。”
酒館內一片寂靜，隻有窗外嗚咽的風聲。蘇婉清和木婉清聽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靠近了林淵一些。李慕瑤秀眉緊蹙，李臨阮則握緊了拳頭。
“老板，可知有何物能克製這墟靈？”林淵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老者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據古籍殘篇記載及我等用命換來的經驗，墟靈乃至陰至邪之物，唯至陽至剛之力可破！譬如……至純的雷霆之力，尤其是那種蘊含天道刑罰意誌的天雷，對它們有極強的克製、淨化之效。”
他頓了頓，補充道：“此外，傳聞某些蘊含極致生機、或者能穩定、淨化法則的奇異力量，或許也能起到作用。但後者太過虛無縹緲，老夫未曾親見。而天雷……豈是尋常修士所能掌控？即便雷法修士，其雷法也多帶五行屬性，不夠純粹，效果大打折扣。”
至陽至剛的雷霆？穩定、淨化法則的力量？
林淵心中一動。混沌能量，演化萬物，包容萬物，自然也能模擬至陽至剛的雷霆，其本質更是淩駕於尋常法則之上，或許……兼具兩種特性？
他麵上不動聲色，對老者拱手道：“多謝老板坦言相告，此訊於我十分重要。”
老者擺了擺手，神情疲憊中帶著一絲懇切：“丹藥之情已還。聽老夫一句勸，年輕人，前途無量，莫要自誤。歸墟……那是埋葬傳奇的地方。”
林淵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回到座位。
團隊眾人看向他，目光中帶著詢問。林淵沉吟片刻，傳音道：“情況比預想複雜，但並非無解。先找地方落腳，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他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混沌化雷，製作一批針對性的“破邪雷符”，勢在必行。這歸墟之行，果然步步殺機，但也讓他更加明確了前進的方向。老者的故事如同一幅血腥的畫卷，警示著前方的危險，卻也像一盞霧中的燈，為他指明了應對之法的一絲光亮。
結賬離開酒館，踏入鎮子清冷的夜色中，身後的“忘塵居”如同一個沉默的見證者，見證著一代代修士的恐懼與絕望，也或許，將見證新的傳奇，如何在這片絕地中，撕開一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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