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平原的風，帶著法則碎裂後的嗚咽，卷起細碎的灰色塵埃。林淵站在一片相對完整的巨型石刻前，指尖拂過其上深刻而淩亂的紋路——那並非裝飾，而是上古大戰留下的能量衝刷痕跡。
中州聯盟的修士們在不遠處紮營，十餘頂閃爍著各色微光的帳篷圍成一圈，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的照明晶石，勉強驅散著方圓百丈內令人不適的昏暗。以星隕閣元嬰後期長老“明塵真人”為首的幾位高階修士，正圍著一張破損的獸皮地圖低聲商議。
“林道友，請過來一觀。”明塵真人抬頭，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這位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清臒，一身星紋道袍纖塵不染，是聯盟中少數對林淵保持表麵客氣的人物。
林淵對身旁的蘇婉清和木婉清微微點頭，示意她們與李慕瑤等人留在原地保持警惕，自己則緩步走了過去。他能感受到數道目光落在他背上，其中來自玄天宗營地方向的幾道尤為陰冷，如同藏在鞘中的毒刃。
“諸位道友。”林淵行至近前，抱拳示意。
明塵真人將手中地圖展平，指向其中一處用朱砂反複圈點、卻模糊不清的區域：“根據我們多方搜集的殘圖拚合，以及這幾日對照平原上石刻的方位推算，這處‘門扉’遺跡，應當就在前方三十裡處，一處地脈能量紊亂的穀地。”
旁邊一位身著玄天宗長老服飾、麵容冷硬的中年修士——玄天宗此行副領隊“鐵劍真人”冷哼一聲：“推算？明塵長老，我們在此已耗費七日，若此次再無功而返，聯盟儲備的‘破禁符’和‘定空盤’可支撐不了多久。不如分頭探查，效率更高。”他說著，眼神似有意無意地掃過林淵，“畢竟，有些來曆不明之人，所知情報未必願意儘數分享。”
氣氛瞬間微凝。幾位其他宗門的長老眼觀鼻鼻觀心，並未插言。
林淵麵色平靜，仿佛沒聽出話中機鋒，隻是目光落在地圖上那模糊區域，腦海中係統悄然調取了從“守護者文明火種”中獲得的部分地理信息，與之比對。片刻後，他伸手指向地圖邊緣一處極不起眼的、類似波浪的紋飾：“此地描述有誤。並非單純地脈紊亂，而是‘空間褶皺’與‘地煞陰脈’交疊形成的‘雙生陷空界’。若按尋常破禁手法強攻，不僅會引發地煞噴發，更可能觸動空間褶皺，將整個區域放逐到混亂虛空中。”
“什麼？”一位擅長陣法的淩霄派女長老聞言一驚，湊近細看那紋飾，“這……這紋路確實像是古籍中記載的‘空渦紋’！林道友竟識得此等古紋？”
鐵劍真人臉色一沉：“空口白憑，有何依據？莫非是想拖延時間，另有所圖？”
明塵真人抬手製止了可能的爭執，目光深邃地看向林淵：“林道友既出此言，想必有所見解？不知這‘雙生陷空界’，該如何破解？”他態度依舊客氣，但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審視。林淵的年輕與博聞，確實令人驚疑。
林淵知道，此刻若不展現價值，不僅合作基礎動搖，還可能引發內部猜忌甚至衝突。他不再藏拙，直言道：“強攻不可取，需以巧破之。‘雙生陷空界’看似渾然一體，實則因能量性質迥異，在時空流轉的特定節點——比如每日午時三刻，陰陽交替、地煞稍歇、空間褶皺周期性舒展的瞬間，會留下一個極其短暫且不穩定的‘生門’。”
他頓了頓，繼續道：“需有人以精純穩定的能量最好蘊含空間或星辰特性）精準注入‘生門’節點，模擬出穩定的空間錨點，暫時撐開一條通道。同時，需至少四名修士分居四方，以五行相生之力構築臨時結界，隔絕內外能量交換，防止通道被狂暴的地煞和空間之力衝垮。整個過程必須在三十息內完成，且主持破禁之人需對能量掌控達到入微之境，並能承受巨大的空間反噬。”
一番話條理清晰，涉及陣法、能量、時空多個層麵，聽得幾位長老神色連變。那淩霄派女長老更是目光灼灼：“模擬空間錨點？這需要對空間法則有極深感悟，而且能量必須足夠‘厚重’穩定……林道友，莫非你……”
林淵不置可否：“在下恰巧對空間之力有些粗淺研究，亦有一門秘術可提供相對穩定的能量支撐。至於四方結界，需金、木、水、火四種屬性精純的修士主持，土行居中調和，可由明塵長老坐鎮。”
明塵真人沉吟片刻，與另外幾位核心長老眼神交流後，緩緩點頭：“林道友所言，與老夫所知某些上古禁製解法暗合。既如此，便依此計試行。鐵劍道友，貴宗‘銳金劍氣’淩厲精純，可主西方金位；淩霄派的‘青木長春功’可主東方木位；碧波潭的‘玄水真法’可主北方水位；至於南方火位……”他看向一位身著赤袍、氣息熾烈的老者。
“我離火穀當仁不讓。”赤袍老者聲若洪鐘。
“好。”明塵真人看向林淵，鄭重道：“那核心破禁，便有勞林道友。老夫居中策應，調度土行之力穩固四方。午時三刻將至，諸位即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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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既定，眾人迅速行動起來。林淵回到自己團隊身邊，低聲交代了幾句。蘇婉清眼中帶著擔憂，木婉清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李慕瑤點頭，表示會看顧好眾人。李臨阮則警惕地掃視著玄天宗方向。
午時臨近，平原上昏暗的光線似乎略亮了一絲。眾人來到一處看似平常的穀地入口，但元嬰以上修士都能感覺到，前方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悸的扭曲感和陰寒煞氣。
“就是這裡了。”明塵真人神色凝重，取出一麵土黃色陣旗，“諸位，各就各位！”
鐵劍真人、淩霄派女長老、碧波潭長老、離火穀長老四人，分掠四方，各自運轉功法，身上亮起金、青、藍、紅四色光華，與明塵真人手中的土黃陣旗遙相呼應，一道五色流轉的半球形結界緩緩成型，將穀口一片區域籠罩。
林淵立於結界中央，閉目凝神。混沌金丹緩緩旋轉，【初級空間感應】提升到極致，【破妄之眼】無聲開啟。在他的“視野”中，前方不再是尋常山穀，而是兩股截然不同、卻又糾纏在一起的狂暴能量流：一股沉濁陰冷，自地底翻湧而上地煞）；一股透明扭曲，如同無形的水波般不斷蕩漾折疊空間褶皺）。兩者交彙處，能量混亂到了極點，尋常神識探入恐怕瞬間就會被撕碎。
時間一點點流逝。日影移動到了特定角度。
就是現在！
林淵陡然睜開雙眼，眸中似有混沌初開、星河運轉的景象一閃而逝。他雙手結出一個玄奧古樸的法印，體內混沌能量混合著一絲得自通天塔的空間特性，化作一道凝實無比、色澤灰蒙中帶著點點星輝的光柱，朝著前方能量混亂區域中一個稍縱即逝的“平靜點”激射而去！
光柱沒入的瞬間，整個穀地仿佛震動了一下。地煞的咆哮和空間的尖嘯聲隱約傳來。四方主持結界的四位長老身軀同時一震，臉色發白，顯然承受了巨大壓力。明塵真人低喝一聲，土黃陣旗光芒大放，穩住結界。
林淵額頭滲出細密汗珠，那道能量光柱仿佛頂住了萬噸重壓，他必須持續輸出，維持其穩定，並小心翼翼地“撐開”通道。混沌能量的包容與強大在此刻展現得淋漓儘致，換做尋常元嬰修士，恐怕早已被反噬重傷。
二十息……二十五息……
“開！”林淵猛地暴喝一聲，雙臂向前虛推！
隻見前方混亂的能量區域，硬生生被那道灰蒙蒙的光柱撐開了一個僅容兩人並行的、邊緣不斷扭曲波動的幽深洞口！洞口內部，隱約可見不同於歸墟昏暗環境的、帶著古老石材反光的景象！
“通道已成！維持住！”明塵真人大喜，急忙催促。
三十息剛到，林淵立刻收手，身形微晃，臉色略顯蒼白。而那個被強行撐開的洞口，在失去能量支撐後，開始劇烈波動收縮。但就在它即將閉合的刹那，明塵真人打出一道法訣，一枚閃爍著穩固空間波動的玉符射入洞口邊緣，暫時延緩了其閉合速度。
“快！依次進入！每次最多兩人！”明塵真人疾呼。
聯盟修士訓練有素，立刻分批快速穿過那扭曲的洞口。林淵也帶著自己團隊緊隨而入。
穿過通道的瞬間，有種穿越水幕的滯澀感和輕微的眩暈。待眼前景象清晰，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這是一處被完全封印在地下的巨大空間，穹頂高不知幾許，鑲嵌著無數早已失去光澤、卻依舊能看出昔日輝煌的明珠，排列成周天星辰圖案。地麵由某種瑩白的玉石鋪就，曆經歲月仍光潔如新。而在這巨大空間的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高達十餘丈、通體由暗銀色不知名金屬構築的複雜平台！
平台呈圓形，分為三層，每一層都銘刻著密密麻麻、細如蚊蠅卻充滿玄奧律動的空間符文。平台中央，是一個略微凹陷的、直徑約三丈的陣盤，陣盤中心，九顆拳頭大小、色澤各異的寶石已大多暗淡）按照特定規律排列，隱隱構成一個立體的、不斷變幻的幾何圖形。即便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這座陣法依然散發著令人心神搖曳的浩瀚空間波動。
“古傳送陣……如此完整，如此規模！”淩霄派的女長老聲音發顫，充滿了激動，“看這符文風格，這能量回路……遠超現今任何傳送陣！其目的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陣盤中心那最巨大的一顆、雖然暗淡卻依稀能辨出輪廓的寶石虛影——那虛影，赫然與眾人之前在平原石刻上看到的、被黑暗纏繞的崩壞巨塔昆侖核心控製塔）形狀，有八九分相似！
目標，直指歸墟最核心的區域！
狂喜、貪婪、震撼、憂慮……種種情緒在眾人臉上浮現。明塵真人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沉聲道：“諸位，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但此陣年久失修，需仔細探查、謹慎修複，方能使用。在此過程中，望諸位精誠合作，莫要生出其他心思。”
他的目光，尤其重點掃過了玄天宗眾人和林淵團隊。
鐵劍真人盯著那古傳送陣，眼中精光閃爍，隨即垂下眼簾，掩去思緒。林淵則默默感受著這座古陣與自身係統之間那微不可查的共鳴，心中暗道：“終於……接近核心了。”而他未曾注意到，李慕瑤在進入此地後，目光便若有所思地掃過傳送陣邊緣幾個不起眼的符文節點，手指在袖中微微動了動。
古老的傳送陣靜默矗立，等待著被重新喚醒，也將所有人更近地推向了最終命運的風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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