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最後一片扭曲的時空褶皺，當林淵一行人踏出法則墳場邊緣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即使已在遠處眺望過輪廓，但當昆侖核心塔真正完整地矗立在麵前時，那種源自生命本能的震撼仍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那是一座無法用語言精確描述的巨塔。
它的基座深入下方無儘的黑暗深淵，塔身向上延伸，直至沒入頭頂那片永夜般的穹頂。塔體並非筆直，而是帶著某種優雅而悲愴的弧度，仿佛一位力竭仍不肯倒下的巨人。塔身材質非金非石，在昏暗的環境中泛著冰冷的啞光，上麵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裂痕——有些細如發絲，有些寬達數丈，從裂縫中滲出令人不安的幽暗光芒。
更觸目驚心的是纏繞在塔身上的那些東西。
粗大如山脈的漆黑觸須從塔基的黑暗中伸出，如同寄生藤蔓般死死纏繞著塔身，有些甚至深深嵌入了裂縫之中。那些觸須表麵布滿蠕動著的、仿佛血管般的暗紅色紋路，每一次脈動都讓周圍的空間泛起漣漪。觸須並非靜止，而是在緩慢地、持續地收緊，像是要生生將這亙古巨塔勒碎。
僅僅是凝視著這座塔，眾人就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壓在心頭。那不僅是物理上的威壓，更是法則層麵的衝擊——秩序與混亂、創造與毀滅、光明與黑暗，在這裡進行著最原始也最激烈的對抗。
“這就是……”李臨阮的聲音有些乾澀，他的破妄靈瞳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負荷，那些交織的法則線密集得讓他雙眼刺痛，“這就是一切的源頭。”
蘇婉清下意識地握緊了林淵的手。她的木靈聖體對生命能量最為敏感，而此刻她感受到的，是塔身深處那微弱卻頑強的秩序脈動，以及纏繞其上的、幾乎要吞噬一切的死亡與腐朽。
“還能修複嗎？”木婉清輕聲問道，眼中帶著憂慮。
林淵沒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氣，全力運轉【法則解析】能力。在他的感知中，世界變成了另一幅圖景——無數銀色的秩序符文在塔身內部流轉，它們組成了複雜到極致的能量網絡，那是維持此界部分基礎法則的框架。然而這張銀色的網，正被漆黑的、粘稠的混亂能量從四麵八方侵蝕、撕咬。每一道裂痕，都是一處防線失守；每一根觸須，都是一條入侵的通道。
“塔本身的結構還在運轉，雖然很艱難。”林淵終於開口，聲音低沉，“但侵蝕已經深入核心。我們需要進入塔內，找到控製樞紐。”
他的目光從巨塔上移開，投向塔基周圍。
在距離核心塔大約百裡的位置，一道幾乎透明、若隱若現的巨型光幕將整個塔區籠罩。光幕殘缺不堪，有些地方破開巨大的窟窿，有些地方薄如蟬翼，整體呈現出一種隨時可能崩潰的脆弱感。
但就是這道殘破的光幕，仍在頑強地散發著微弱的銀色光芒。光芒所及之處，那些從塔身蔓延出來的黑暗觸須似乎受到某種抑製，蠕動的速度明顯減慢。
“那是上古留下的最後防線。”李慕瑤眯起眼睛，陣法師的本能讓她開始分析光幕的結構，“看那些流轉的符文——是複合型防護大陣，融合了空間隔絕、能量淨化、法則穩固……至少十七種頂級陣法嵌套。設計之精妙，遠超現在的陣道水平。”
“可惜破損太嚴重了。”李臨阮補充道，他的瞳術能看見更多細節，“能量供應幾乎斷絕，核心陣眼可能十不存一。現在還能運轉，全靠陣法本身材質特殊，以及……塔內可能還有殘存的能源在勉強支撐。”
林淵點點頭，帶領眾人小心地向光幕靠近。
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種悲壯的氛圍。光幕腳下散落著無數巨大的殘骸——有高達數十丈的金屬傀儡，如今已鏽蝕崩壞；有奇異的生物骨骼，散發著淡淡的神性光輝；甚至還有保存相對完整的修士遺體，身著製式鎧甲，雖已化作枯骨，卻仍保持著戰鬥或守衛的姿勢。
“這些都是當年的守衛者。”林淵在一具靠著光幕坐化的骸骨前停下。骸骨身上的鎧甲胸口處，有一個已經模糊的徽記——星辰環繞著山巒。
蘇婉清蹲下身，輕輕拂去骸骨膝上積累的塵埃。她的木靈聖體讓她能感受到這具骸骨主人臨終時的不甘與堅守。“他們守到了最後一刻。”
眾人默然。
繞著光幕外圍行進了小半日，他們發現了數個通往內部的入口。這些入口無一例外都是光幕的破損處，但情況各有不同。
第一個入口處堆積著大量魔物殘骸，顯然經曆過慘烈戰鬥，入口邊緣的陣法符文被汙血侵蝕，散發著腐臭的氣息。第二個入口相對完整，但被一種堅韌的黑色菌毯狀物質完全覆蓋，菌毯還在緩緩蠕動。第三個入口則相對“乾淨”，但入口處盤踞著一頭氣息達到元嬰初期的魔化巨獸，正在沉睡。
“走哪個？”趙昊壓低聲音問道。
李慕瑤快速分析著：“第一個入口戰鬥痕跡太新，可能近期還有魔物活動，不安全。第二個入口的菌毯我從未見過，但感覺非常危險。第三個……那頭巨獸不好對付，但至少是明麵上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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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的目光卻落在了第四個入口上。
那是一個不太起眼的裂縫，位於光幕的一處凹陷區域。入口處沒有堆積如山的屍骸，沒有詭異的菌毯，也沒有強大的守衛獸。但在入口邊緣，斜插著一柄斷劍。
劍身大半沒入地麵，露出的部分布滿裂痕，卻依然散發著凜冽的、斬滅一切的鋒銳之意。那劍意曆經萬年而不散，甚至將周圍數丈範圍內的黑暗氣息都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乾淨”的區域。
而就在林淵凝視那柄斷劍時，他識海深處，那枚得自孤峰劍痕的無極劍印，忽然輕輕一震。
一股微熱感從眉心傳來，劍印仿佛活了過來，傳遞出一種淡淡的、近乎親切的共鳴。它指向的，正是那柄斷劍所在的入口。
林淵心中一動。他緩步走向那個入口，越是靠近，識海中劍印的共鳴就越強烈。當他走到斷劍前三丈時，甚至能“聽”到一聲跨越萬古的、若有若無的劍鳴。
“林淵？”蘇婉清有些擔憂地跟上。
“是這裡。”林淵肯定地說，他回頭看向眾人，“這道劍意，與我之前獲得的傳承同源。這很可能是當年某位前輩開辟的安全路徑。”
李臨阮開啟瞳術仔細審視：“入口內部的能量流動相對平穩，黑暗侵蝕的程度也比其他入口輕。不過……我能感覺到深處有很強的劍意殘留，可能還有考驗。”
“有考驗，總比有陷阱好。”林淵伸出手，輕輕握住那柄斷劍的劍柄。
就在他觸碰到劍柄的瞬間，一股浩瀚的劍意順著掌心湧入體內。那不是攻擊，而是一段信息，一段烙印——通道內確有劍道考驗，通過者可獲認可，得以前往塔內特定區域。
斷劍在他手中化為光點消散，隻留下一縷精純的劍意融入他的混沌劍意之中。而前方的入口，那層原本看不見的能量屏障，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了一條向內延伸的、布滿劍痕的通道。
“走吧。”林淵率先踏入，“讓我們看看，萬年前的前輩們，為我們留下了什麼。”
眾人緊隨其後。
當最後一人進入通道，入口處的能量屏障重新閉合。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光幕之外，另外幾個入口處，隱約有猩紅的目光亮起，轉向了他們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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