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生命。
那是一段被刻錄在曆史中的,冰冷的程序。
一個早已逝去的神明,留存在此世的最後一道影子。
教堂內的空氣,在這一瞬間變得粘稠如琥珀。
所有跳動的燭火,全部凝固。
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靜止在半空。
時間,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跟在梅根身後的刀疤臉,臉上的狂熱與恭順瞬間凍結,整個人保持著一個前傾的姿態,如同一個製作拙劣的蠟像。
領路的執事,那張謙卑到諂媚的臉,也僵住了。
隻有梅根,還能動。
她緩緩地,將另一隻腳也踏入了教堂之內。
在她踏入的瞬間,一股純粹到極致的意誌洪流,野蠻地衝刷著她的精神。
教堂穹頂那巨大的,描繪著神明創世的彩色玻璃窗,驟然亮起。
一道由純白構成的,熾熱的洪流,從天而降,精準地鎖定了梅根,要將她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
這是屬於光明之神殘存的偉力。
足以讓任何凡物在瞬間化為灰燼。
然而,梅根隻是抬起了頭。
她看著那道即將吞噬自己的純白洪流,那雙無瑕的銀色眼瞳裡,沒有恐懼,甚至沒有凝重。
隻有一種……近乎於孩童發現了新玩具的好奇。
“原來如此。”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玩味的弧度。
“一個已經死掉的神,留下的曆史投影嗎?”
在她的感知裡,這道所謂的“淨化”洪流,其本質一覽無餘。
梅根沒有去抵抗那道洪流。
她反而張開雙臂,任由那純白熾熱的能量,將自己徹底淹沒。
她閉上眼睛,像是在傾聽一首古老的歌謠。
她聽見了。
她聽見了這道意誌裡,殘留的,屬於那個神明最後的煩惱。
“為什麼……我的信徒,會變成這樣?”
“我的教義,是守護,是憐憫……不是掠奪,不是殺戮……”
“我所創造的光明,為什麼……會滋生出比黑暗更深沉的惡?”
“我不想……死……”
一聲跨越了萬古的,充滿了不甘與絕望的哀鳴,在梅根的靈魂深處回響。
梅根睜開了眼。
那雙銀色的眼瞳裡,倒映著純白洪流中,一個模糊的,正在哭泣的神明輪廓。
“我聽見了。”
梅根的聲音,在純白的能量風暴中,清晰地響起。
“你的痛苦,你的不甘,你的煩惱……”
她伸出手,輕輕地,按在了那片純白的能量之上。
“……我全部,都收下了。”
轟!
那道淨化洪流,在這一刻,劇烈地顫抖起來。
它不再試圖抹除梅根。
反而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發瘋一般地,朝著梅根的體內湧去。
一個死去神明的,最後的煩惱。
這是何等龐大,何等純粹的養料!
梅根的【存在感】資源條,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以一種不可理喻的速度,瘋狂暴漲。
那道純白的洪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稀薄,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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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徹底消失。
教堂內,時間恢複了流動。
燭火重新跳動,塵埃繼續飄落。
執事和刀疤臉的身體猛地一顫,恢複了行動能力。
他們茫然地看著周圍,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但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
教堂裡那股莊嚴肅穆的,神聖的氣息,似乎……淡了很多。
“聖……聖者大人?”
執事看著那個毫發無損,甚至連裙角都沒有一絲褶皺的銀發少女,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及的顫抖。
梅根沒有理他。
她隻是抬起頭,目光穿透了教堂的穹頂,穿透了無儘的夜空,看向了那片屬於神明的星界。
她看見了。
在那片早已熄滅的,屬於“光明之神”的星辰廢墟中。
一道模糊的,幾近透明的殘影,正用一種充滿了感激與解脫的眼神,深深地,對著她所在的方向,躬身一拜。
然後,徹底消散。
梅根收回目光。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她走到那個還在發愣的執事麵前,伸出那根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他的眉心。
“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帶著神明般的悲憫與威嚴。
“我,對你很失望。”
執事的身體,如同被閃電劈中,猛地僵住。
下一秒。
那個死去神明最後的,充滿了不甘與憤怒的質問,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的腦海裡轟然炸開。
“為什麼!!”
“為什麼要玷汙我的名!!”
“為什麼要把我的教堂,變成藏汙納垢的豬圈!!”
“啊——!!”
執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他抱著頭,猛地跪倒在地,眼耳口鼻中,都滲出了黑色的血絲。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神明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這些年做的所有肮臟事,收受的賄賂,玩弄的修女,被他親手送上火刑架的無辜者……
一樁樁,一件件,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在他的靈魂上瘋狂切割。
“我錯了!神啊!我錯了!!”
執事在地上瘋狂地磕頭,額頭很快就磕得血肉模糊,整個人徹底陷入了瘋癲。
梅根走到了神像之下。
她抬起頭,看著那座雕刻得寶相莊嚴,卻早已失去神性的石像,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美到極致的笑容。
“從今天起,我就是聖女。”
“來吧,讓我們開啟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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